我生来是个爱折腾的人,丈夫如是说。
“这一辈子,在你的折腾里,我真的是胆颤心惊!”当一身虎胆,霸气凌人的丈夫哀哀地如是说时,我早已一个“横眉冷对”,一声长笑如风而去。
我是一个极率性的人,我从不刻意追求什么,不刻意要求自己一定要去做什么,人生,就是一个率性,一份随意,或许才能活出一份真,活出一份自如来。但,当我随缘随性踩上某一条人生之流时,率性中,我会不经意间踩上最高的那个浪头。我率性,但“随遇而安”,与我无关;“碌碌无为”与我无关;“随波逐流”与我无关,也似乎,这此都是我生命的颜色里,未曾相融过的色彩。
静静凝伫于今日夏未秋霁的一偶,思绪,便顺着夏河秋水的长流,逆流而上,一个个“折腾”的夏日,一个个如水的日子,便从或遥远或轻浅的岁月里,琳琅走来,横亘于今日一帘秋水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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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是一个很俗的字眼,但,人生,或许没有谁能离得开它。说实在的,我不怎么爱钱,我也似乎从未曾怎么缺过钱,或许,正因为总没怎么缺过它,所以,才不觉得它是如何地好,我要如何地去爱它。
我不怎么爱钱,但这不等同于我不爱去折腾它不爱去把玩它。相反,我爱极了把它从别的任意的一个地方,把玩到我的掌心来。当我真正拥有它时,我会随意一放,有时,我也许会忘了,我把它放哪儿了?
钱如水,即便多如汪洋,当你口渴时,你,也只能喝下那么一大杯,你再怎么渴,也喝不下一片汪洋之水。更何况,一个长发素面的我,一个简单的我,简单到不爱冰箱不爱空调不爱电视不爱车只爱一切自然之原味的我,有一屋子书,一张筝,一支笔,一方笺;有一口辣椒,一碗葱花清汤面条;有一身素花布衣便是人生极致享受的我,钱,真的对我构成不了多大的魅力,然而,我还是会很喜欢很漫不经心地去折腾它,极率性极随意地把它从远远的地方,折腾到近近的我的身边来,且从不合套路的招数,总是让姐妹们心惊而颤。
那年夏日,当金榜题名顶着炎炎热日,穿着一双破旧拖鞋,徒步走了三十几里汗如雨下的路,去一亲戚家举借大学学费而拒借未得,掉头又徒步走了三十几里热浪如火灼般的路回转家里,便倒于床上蒙头痛哭的小丈夫,终于一身英气地从公安大学毕业跑出来,望着生平第一眼见着的我时,我早已一边公务,一边折腾着满口袋花花绿绿的钞票了。
当他牵着我的手,跑向局里为干警们筹建的集资家属楼时,长舞两袖清风的他,含着不舍的目光,只是“望楼兴叹”而无以奈何。
当我抓给他一大把零零碎碎的小存单,他终于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小存单,从这家银行跑至那家银行(当年大大咧咧的女孩,挣一笔小款时,行走至哪家银行门口就扔哪家银行,扔得满城都是),换成一扎扎钞票,足足可付三分之一房款时,整整用去了他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老天不怜他,当他还夹着一袋钞票尚未歇口气时,一个电话把他催到了执行公务的路上。也不知他是怎么整的,小不懂事的他,愣是把这一袋钞票给整没了。当他一整个星期的辗转不眠后终于告诉我钱没了时,才说及当天,不胜洒力的他,醉了,也不知是跑的长途远路掉的,也不知是醉酒醉得敞开自己房大门而醉睡别人屋里而丢的,反正,天亮酒醒时,钱是没了的。
当他嗫嚅着忍了一个星期未敢与我说,终于说出来时,大滴大滴的泪,便从他那挺男子气的年轻的脸庞上滚滚而下。
我一声长笑,不就是把钱掉了么?命还在不?他看着毫不当事的我,停住了哭泣,含泪惊愣地望着我说:“我没想到你这么不上心,我以为你会心痛死,我以为你会心痛得而骂我,换任何一个女子或许都会。”也是,我折腾来的那点钱,折合起来,也便是相当于当年我五年的工资了。
也许从那刻起,看在我竟然会“不心痛得而骂他”的份上,这一辈子,无论我怎么“欺负”他,臭脾气的他,会长嚎上好几大嗓子,可终归是会包容着我忍让着我,一直把我包容忍让到了他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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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夏花芬芳骄阳如火的夏日,当我在朋友家里聚会时,闲闲静静地听着朋友唠叨:有一个人,欠着她的钱急于要把江西至广东的汽车客运线路出让而无接手者时,我一醒神儿,感觉告诉我,这笔生意,会比折腾服装、化妆品生意更好玩。
朋友愣了,怔怔地望着我说:“你行吗?先把胆子给借好吧!”
回到家,我便与丈夫说开了计划。天啦,未及我说至一半,他就跳将起来,不要了命地不同意。可是,他是知道的,一旦我下了的决心,那休想会有一次回头的。
我苦口婆心:“没事的,商场如战场,可你要放心,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我的生意经是‘只许胜,不许败’,我不允许自己会有第二种结果,什么时候都不许!”
“抓小偷”抓成“职业病”,臭脾气的他,见我如斯地“顽冥不化”,急了,吼道:“我是一个一心从政之人,倘若,你喜欢在生意场上折腾,你去啊,去找一个生意人嫁去啊!”
“啪”,顺手牵羊牵了床头一部电话机,轻巧地砸至他胸前,他一痛,便无声息了,是吧?再怎么着,也不能叫我去另嫁他人吧?!
“噔噔”几下,我扔下他就跑回娘家老妈的柜前,把她的老底儿全部给掀了出来,终于筹齐了这笔投资款。
这笔投资不小,大概是我当时十几年的工资。
钱扔下去了,运气不错。每月的分红均是当年月工资的七八倍。可好梦不长,当分红至一年零几个月时,那条客运线路涨了五分之一,丈夫偷眼趁我一个不留神,便把它给卖了。当我对着眼跟他急时,他嘻笑着说:“人不能太贪心,挣得差不多时,要见好就收。”半年吧,那条客运线路翻涨了近一半。我瞪着丈夫,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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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如流水,又行至一个夏日。
一天,我看着楼前一个公共小道破了,不顺眼,就自个儿掏钱购得几包水泥请人修整。过得几日,又去添购一包时,告之,一包涨五元!脑海中电光一闪:那一个房子要多少水泥,要涨多少?这涨的岂至是水泥?钢筋呢?砖头等建筑物呢?
那个周五,我便悠哉悠哉地告诉朋友们:周未别找我,我下赣州市里购房子去喽。
跑了二百多公里路,落脚于新的市政府隔壁的一新开楼盘处,瞪几眼看准一个大套房,办妥一切手续,一个电话南下佛山,叫丈夫回来签字办妥按揭手续。
事前,我当然不敢与他说,怕他骂,怕他的骂会动摇了我的信心。
“你???你???”丈夫在电话里,“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说:“你就不能安静一刻吗?你不折腾就会活得很不开心吗?!”
也是的,我们已经有两套房子了,再说,刚南下闯荡的他,经济真的不是很允许。
等他吼完了,我说:“吼完了吗?吼完了,你给我马上回来办签字手续(什么规定,办个按揭非得夫妻双方签字?)。”
回头,朋友们不信我一个周未两天时间来回几百公里就搞定了一套房子,她们骂:“看套衣服都得多看几眼才下手,哪有你这般粗枝大叶之人?”
三年多吧,这套房子带一车位猛涨了一倍零。一时艰苦的还贷,换得了四十几万的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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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山城的风,轻拂着上世纪最后一个如水的夏日时,我已折腾着偷来了一个俊儿子。这一折腾,我便也把一心要从政、毫无生意经的警察丈夫,早早地折腾到了天涯商海里……
山城的柔风清水及政府机关蒸蒸日上的事业与万般的舒适自在,让我不管不顾地扔开南下的丈夫,恋恋不舍地,独自与山城最后长长地拥抱了三个夏日。
那个风疲水瘦的夏未,无论我怎么留恋与不舍,我都不得不离别了。含泪呼吸着山城馨香的空气,我办妥离职手续,办妥孩子们的转学手续,举家南迁,一步一回眸,开始了南疆的风雨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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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不灭的信念,零八年那个值得纪念的初夏,丈夫离开了他钢铁公司总经理的宝座,我们双手擎举着我们的钢铁公司,一头扎进“金融风暴”的漩涡里……
在那个人人恐慌,避之不及的“金融风暴”里,我们没被浪头淹没。我们缚住了浪头,第一个浪头下,我们就掘得了满满的一桶金。
白驹过隙,已是三个长长之夏......
迎风破浪,今日之夏,我们已稳踏浪头。月利润以六位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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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东坡则说:“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东波告诉我们,人生风浪的搏击中,只要胸中有一点浩然气,迎风劈浪,刚直不呵,坦然自适,那无论在任何境遇里,都能处之泰然,如同领略“千里快哉风”那般舒适惬意。
台湾作家林清玄说:“真正的墨暗,是没有月亮和星星的,但是,世界上没有真正的黑暗,我们总会于一些地方看到一线光明。如果没有光明,黑暗就不成其为黑暗了。即便一个人处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要保住对光明的向往。光明,并不为某一个特定的对象照耀,而是每一个有信心的人,都可以追逐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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