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我特别珍惜这段感情，所以尽量原生态介绍给读者分享。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话说邓淑娥拣了我的诗信离去后，我一直诚惶诚恐听天由命地等待结果，心想她出来后不管是好消息坏消息至少该有个态度。出来了！你看她面颊的红晕还未消退，搭配上那羞涩而矜持的表情，活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她先向我走了两步，但马上迟疑了一下，一转身背我而去搞沉淀去了。这下可使我心里揣上了个兔子！是怎么了？她不赞成？是我来格宝想吃天鹅肉？或许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想法，是我神经过敏自作多情吧？别个搞了两年粪检，都没跟谁这样过，你一来，人家就瞧上你啦？像你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人家又凭什么就把你瞧得上呢？这下可好，如果她不愿意，只消把这情诗“无意”间一抖露，那还不是天下奇闻？天呀，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这天下午，我心里一直是乒乒乓乓七上八下的，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完了，只有等着挨骂吧。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没多会儿，她居然请假提前回家了。而且不像以前，每次分别，她都要特别直视我两眼表示再见；而我呢，也总是要还她两眼示意拜拜。但今天她连一个再见都不表示，若无其事地走了，不由得我不想：难道真是对我反感了？看来挨骂是很可能的事情。姑奶奶咦，您要骂的话，最好悄悄的只当着我一个人骂，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就谢天谢地了！如果你本看不起我，我是多么想你在当时就把它撕碎甩在粪坑里的啊！

这天晚上，在值班室里，我尽量低调而深刻地反思了这几天她对我的爱意是否有根据，得出的结论是肯定的。我反复思量，并不是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就使我鬼迷心窍，而是在逐渐建立了感情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爱情。这么一想，我的心又安稳了，并且很快就入梦与她进行可笑的争辩，梦醒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傻冒。第二天一早，邓淑娥七点半就来了。除了我以外，她是最早的一个。她若无其事地问我：“吃饭没有？”我语无伦次地回答：“吃······啊，还没有，我还没回家呢。您早，帮我照看一下，我回去吃了饭来。”因为心里多少有些怕她，边说边就要走，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一眼。她大概也理解我当时的心态，就说：“也好。你快回去吃饭吧，早点来哈。”

当我吃了早饭来到粪检场时，大家早已开始工作了。我的特殊位子也被另一个同志抢占而去。说实话，就是还空着，这时我也没勇气陪在她身边了。谁知刚一会儿，搞洗刷的一个兄弟伙闹肚子疼，而且痛得很厉害，洗刷组的另一个同志就送他到卫生所看病去了，这样就没人洗东西了。早洗出来的器具眼看马上用完。我见此情景，就搁下沉淀，主动去搞洗刷。而沉淀组的其他六七个老少爷们由于没有干净的器具，一时没事干，却又不愿来搞洗刷。邓淑娥见是这个情形，就把水桶一放说：“哪个来换水？洗东西有好脏嘛？我去洗！”于是乎，我的特殊位子又重新得以恢复。这些天来，大家多少也察觉到了我俩的一些情况，当邓淑娥坐到我对面时，有两三个怪物故意的怪咳了几声。我觉得他们是在幽默我们，一脸羞愧不敢开腔，邓淑娥就以攻为守：“是哪个吃鸡毛鹅毛卡倒喉咙了？我给你拿大粪来灌哈！”众人就只敢挤眉弄眼，做鬼脸怪相，不敢再出声了。

她也真是搞洗刷的一把好手，动作熟练迅速。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沉淀组忙起来了，我和邓淑娥却又闲起来了。趁活儿不多的时候，，我鼓足勇气小声说道：“我昨天给你的那个······”她好像没有听见我在给她说话，头转向一边，两眼把其他人盯着，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右肘在我背上拐了一下，一张纸条就放在了我的膝盖上面！我浑身一热，赶紧把它捏着，冲她傻笑了笑，后者学前者，立起身来就朝厕所跑。我假装大方便，颤抖地把信展开。上面没有称呼，直接写到：“见你诗意，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我愿意与你建立恋爱关系。来日方长，让我们好好把握这青春年华，让它过得更有意思吧！”后面也没有姓名年月日，这家伙好鬼！看完信后，我一直悬吊着的心终于落下安稳了，走出厕所，都还忍不住在发笑，被毛先义看见了，他问我：“你在粪坑旁捡到谁的钱包了，这么高兴？”我仍收不着笑意：岂止是钱包！我得到了比金子银子还珍贵的东西！

说来也怪，没有将爱慕表白给对方的时候，互相说话自如，谈笑风生，幽默风趣，生动活泼；表明恋爱关系后，反倒拘束了，生疏了，说话不自然，连一起工作都感到忸怩了。这不，在我们相互递交了情书后的两天内，就没有单独在一起过。我歌也不唱了，那特殊位子也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她也不再来让我教她识谱了，休息时就一味纳她的垫底，低着头不开腔，偶尔眼光碰在一起，马上又车开了。我真有些恼悔，早知是这样，何必过早给她写诗啊！

五月四日是青年节。由于这些天送来的粪便不多，工作量小，我们这些年青人想趁机过一个有意义的五四节，经请示卫生所领导同意，征得大多数人的意见，最后决定到借田去照一张集体相，相片的上方要写上“七一年‘五四’留影”，下面要写上“府河公社血防粪检工作队”的字样。从毛家渡到借田，约二十里路程。我们十八个人，除留两个年龄大的在家值班外，其余的都去了。大伙一路说说笑笑、打兔翻玩地走了八九里路，来到回水公社旁正在建设的一零三厂公路口。这时正有一辆解放牌空车从厂区出来，邓淑娥由于在该厂当过民工，认识司机，看见汽车离我们近了，就问大家：“你们想坐车不？”大伙一致说要坐车，于是邓淑娥手一招：“宋师傅，搭块车。”汽车听话地减缓了速度，在我们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的人一窝风跑去上车。我在队伍后面，这时也没命的跑，跑到邓淑娥身边，见她站在那里没动，我说：“快，快上······”她没等我说完，突然手一伸，把我挡住了。幸好大伙正在爬车没看见。我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见她没动，我也不想跑了，楞头楞脑地站在那儿。一路来的人，除了他和我外，全都上了车。司机从驾驶室伸出头来向我们喊：“那两个上不上？”邓淑娥说：“我要晕车，你开走吧。”“那一个呢？”司机问我。“我······我也怕晕车呀！”惹得车上的人哄然一笑。“哆哆······”汽车开走了。

路上就剩我们两个傻冒了，大家的脸都红一阵又一阵的肩并肩走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光是闷笑不说话，越想忍着笑越是忍不住，几乎就在同时，两人都因没能忍住而笑出声来，继而蒙嘴捧腹你指着我我指着你畅快淋漓地大笑了一番后，才打开了话匣子。我连夸带损地说她：“你还挺有办法的嘛，诡计多端！”她挖了我一眼：“他们车上肯定在议论我们，这下要把我们说安逸。”说着两人的肩膀又撞了一下。我说：“管它呢，他们要说就随他们说去，两个未婚青年耍朋友很正常，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反正迟早总要公开的嘛。”“我不是怕公开，而是怕公开后，两家大人就去张罗看人、请客，然后你来我往走人户，俗气得很。于是我们就像一对活宝，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我不喜欢那一套，我就想像现在这个样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耍起多有意思。我给你说哈，起码三个月内不准提看人之类的话。”我笑了：“你的想法正合我意，我也觉得现在时兴的那一套真没意思。我赞成你的意见，给他来个特立独行的耍朋友。但搞完粪检后我们又怎样联系怎样耍法呢？”她用手指点了我的头一下：“你这个脑袋，还问我？咋个办，你自己去想。”

一路上，我们谈到了对晚婚的看法，谈到了各自的家庭情况，谈到了各自的爱好和希望打算。她觉得结婚晚点好，说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年轻时候没结婚之前，多早的结婚耍都没耍安逸就扯个娃儿在背上背起，没几年人就变老变丑了，多没意思。她当然得知了我的家庭基本情况，也告诉了我她有父母哥嫂姐姐，她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她的大哥有残疾，她的母亲肺心病很严重。她最喜欢的是参与些文艺表演等公益活动，与年轻人在一起活活跃跃，热热闹闹的，特有意思。

当淑娥和我走拢借田时，赶车来的人都把借田的各个角落游了一遍后，在照相馆里等候我们多时了。毛先义一见我们就开始幽默：“二位客官，里边请。有车不坐，偏要走路，风格真高！来，站好，我给你俩照个相。注意，啪！哈哈······”“哈哈哈······”众人都在哄堂大笑。邓淑娥满脸通红，咬牙切齿抓着毛先义就要纠耳朵，吓得毛先义连忙躲闪，这时不知是谁冒出一句：“纠不得，他是大伯子！”这一下大家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捶的捶背揉的揉肠子，爹呀妈呀约喂十喂的。当时我和淑娥的窘相那就不用说了，脸都红得像猪肝一样。幸好夏维学毕竟是有几天的人了，他先停着了笑对大家说：“算了，别笑了，大家快准备一下，马上就照相。”于是我们就站队形，。一共站三排，我站在后排，邓淑娥在第二排的中间。照相的人也实在蹊跷，他看了看队形，把后一排的一人调到二排去，从二排把邓淑娥叫出来，指定她站在我的身边。“哄······”我们的人又一齐大笑起来。

恋爱着的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期间粪检工作就进入了扫尾阶段。有一天她小声对我说：“中午你早点吃饭，吃了后到我家门口附近等我，记着，吹三声口哨。”我高兴地点点头。那天是雨后阴天，空气凉爽，燕子在河水的上空盘旋穿梭做游戏，竹稍树枝在风中向我点头哈腰问好。我没领它们的情，一口气急冲冲赶到淑娥家门外，还没来得及吹口哨，邓淑娥就出来了。没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许多话要同她说，在一起的时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样子她也没啥紧要事急于给我说的意思，就满足于两个人一起悠闲的散着步朝粪检场走。

我没话找话说：“我很喜欢你唱歌，尤其是阿庆嫂的‘风声紧雨意浓’那段，唱来听听吧？”“有啥唱头嘛，唱小声了没味，唱大声了让人看见还说你是疯子。”“一路走着不说话，叫我来干啥子呢？”“你这个人呀，也真是。一路走走也好嘛，非要有啥事才在一起吗？耍不来朋友跟人家学学。”说着右手的食指就在我前额上蹬了一下，使我向后一退，她怕我退下路坎掉到河里去了，就一把把我拉着，我趁势贴在她怀里，听得见的两颗心都在突突直跳，不知怎的，两人的脸就贴在一起了。我紧搂着她，她也紧抱着我，片刻之后，她喃喃地说：“行了，看被别人瞧见不好。来，我给你一张照片。”于是我们分开，她把照片掏出来给我。照片上的邓淑娥显得更天真更浪漫，含情脉脉的眼睛，盛满微笑的酒窝，配上她那漂亮的脸蛋，非常的迷人。我看看照片又看看她，看看她又看看照片，她说：“怎么，不像么？”我说：“对，是不像，咋照片上的脸没人的脸红······”话没说完，背上早挨了两小拳。从这天以后，我就经常到她家门外吹口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