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曾与老外谈引进技术设备。其中一家公司说的很动听。说我们公司的创新很多，每年都有不少新技术要投入使用。这次给你们提供的，就是我们上半年刚研制的最新型号。……

这些当然是好话，只是听着似乎有问题。就问，创新是好事。可是不是说你们半年前的型号不够完善，或就要淘汰了？如果我们买了你现在新型号的设备，半年后你们又创新了，这新型号是不是也就旧了，那时谁来为我们服务？

这话老外还真不好回答，瘪了一分钟。当然最后生意也没做成。这么看，有些听起来的好话，其实未必就真是好事。

例如“进步”，似乎我们总在进步。可反过来看，“总在进步”本身，至少就说明你以前太落后，至少是不够进步。就说“和谐社会”，和谐这当然好，可总让人觉得提倡的原因是现在太不和谐。就说“扫黄打非”，知道的是每年都有阶段性胜利，可每年总也没个头。不知道是只打芝麻丢西瓜，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是将胜利与纵容划等号了。

再如“改革”，反过来倒过去都叫改革。回归传统是改革，全盘西化是改革。部分人先富是改革，共同富裕还是改革。摸到了石头前进是改革，摸不着石头了倒退还是改革。成了英雄的先驱是在改革，牺牲的先烈也是为改革。革过来革过去，晕头转向了，早把开始的目标忘了。每次改革都是大张旗鼓，可回头看其实只说明了以前不完善不正确，所以才要改才要革。而到底哪里不完善不正确也未必就清楚了，因此难免在下一次改革中，将脏水留下，倒将婴儿扔掉了。

有些东西还是旧的好。就说太阳都守旧40亿年了，现在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如果2012年他真要创新一下自己的运行轨道，那可能真就是世界末日了。就说这《圣经》吧，从没听说过两千年来，创新了几次？改革了多少？也从没听说过在天堂里，每年也都有新规划，每月都要拆迁建新房，每天都有新面貌！但愿“公平”、“正义”、“尊严”这些词汇，不要随着不断的改革和进步，什么时候也被分成“西方模式”和“东方特色”了，然后再改造成了资产阶级的专用品，和社会主义的敌人了。

要说东方人和西方人的差别，一定要说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就是西方人讲规则，中国人讲投机。有个笑话说不同国家的人丢了一块钱后会怎么办？德国人是回家找出地图，在上面用放大镜仔细搜索，确定当天走过的路线，第二天在相应区域花上方格一个一个方格去找。美国人是立即打电话咨询律师，问如何通过法律途径再找到那一块钱，如果找不到，又有哪些不良法律后果。日本人是回家跪在榻榻米上，深刻反省自己为什么丢了一块钱，今后怎么杜绝再丢钱。中国人则一扬手狠狠咒骂一声：“谁捡到我丢的一块钱，就去买耗子药吃了毒死吧。”

这当然是笑话，可也说明西方人较傻，或太直。比如在没人管时他们也不加塞。在小数点打错了一位，也承认并这个错价低价卖货。而对待合同，则更是一丝不苟到苛刻的程度。这些相对中国人的灵活机动，千方百计，主观能动，实在不合时宜。

不知道这是否与宗教信仰有关。圣经说，凡事都要规规矩矩地按着次序行，神不是叫人混乱，乃是叫人安静。而中国人从来就不信这些，尤其是改革开放几十年，发展显而易见。这其中的原因一定少不了猫论的指引。不管什么猫，能挣钱的就是好猫，能突破规矩的就是能人，只会守规矩就是傻蛋傻猫。

而中国人的灵活性，还有一个例子。一文人为给老板写传记就走访了他的老家。老乡说“这孩子当年顶不是东西，小小年纪就耍流氓，骂人骂的很利索，还总爱占小便宜，经常召集一帮小子打架”。这些话经过文人的手到了老板传记里，就变成了“老板成熟早，脑子灵活，语言表达好，身手矫捷，小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凡的领导能力。”

这样的转变，其实每天都在发生着。

今天又听到一个什么专家评论100年后全球人都住在城市里这个判断。一面说城市化是大势所趋，一面又说要建设新农村。反正两面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让人怎么听都对。

不过听完了回味一下，总觉得跟“我喂猪”变成“猪喂我”一样，有点臭烘烘的味。

于木鱼宅

2010-8-1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