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在阅读之前,我必须劝你们放弃自己固有的时间观念。因为严格说起来,时间不过是一种纯粹的幻觉,只是人们暂时不肯承认罢了。
就是在那么一个时间模糊的年月里,在美丽的澜沧江边,我遇见了那个身带刻刀的男人。
第一次见他时,他正在江边吟唱一首歌赋:
澜沧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澜沧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依依兮蓝天,飘飘兮白云。
悲兮悲兮,我心随江逝兮。
当我走近的时候,他从江边站起身,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等的人终于来了。说着,他突然转过身,对着我,像个孩子似的笑了。眉宇之间,一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出。
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生长在风的宫殿里的韩湘,他在这里等一个注定要来的人,那个人的额上有着风族的火焰标志,而我,就是那个额上长着火焰标志的人。
韩湘指着一片高耸入云直刺苍天的绝壁。对我说他要在那里刻一座“爱神重生”的雕像。那一刻,滔滔不绝的江水正从绝壁下汹涌而过。一时之间,对于他这个宏伟的理想,我感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第二天清晨里,年轻的韩湘一身素衣白似冬雪,唯有那把钢蓝的刻刀突兀地在一团白光里闪现出来。
我念动召唤强风的咒语,在空中为韩湘架起了一个看不见的舞台。韩湘站在风的舞台之上,轻挥刻刀削落那些腐朽的巨石。一个魔幻般的世界就这样自然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以前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真的,从未想过。
就这样,我们借助魔法的力量将那个宏伟的计划一步步的实施下去。
偶尔空闲的时候,我会和韩湘谈起这座雕像的主题。韩湘说“爱神重生”的内涵在于艺术、死亡和爱。并且用一个比喻解释了他的观点。他将人生比做一座金字塔,而艺术、死亡和爱则是金字塔的三个侧面,也就是说,人类社会越发展,这三者的关系就将越紧密,最后到达一个共同的点,再也分不开。
而“爱神重生”的最终目的便是达到那样的一个点,使尚未完善的社会可以看到人类精神的闪光,得到一种来自世界终极处的人文关怀。
永恒的时光一天天在四季的木框里辗转轮回,春去秋来中,我和韩湘却丝毫没有苍老的颜色。我以为这是魔法的力量,但韩湘告诉我,这是一种艺术的死亡过程-----将所有生命的能量集中到特定的一个时期以完成某项伟大的使命,而一旦那个使命结束时,死亡便会跳着舞翩然降临。
在我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很多东西都悄然改变了。我知道,这座雕像将是我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据。除此之外,其他东西便像一粒灰尘般无足轻重。于是,我所有的感觉我所有的关注我所有的思想甚至我所有行动的意义都落在雕像之上。
这座雕像渐渐溶入我的血液,并逐渐成为我生命中越来越重要的核心。
而韩湘更是将他所有的爱与激情都倾注在雕像之上。随着雕像的逐渐成形,我们开始不分昼夜地雕刻。我们甚至放弃了中途的进食和休息。除了雕刻,其他事情都开始失去原有的意义,并被我们一件件地抛弃。
雕像快完成的时候。一群火红的凤凰飞临我们头顶的上空,日日夜夜地在那里徘徊着不肯离去。记得当时的天空总是燃成一片暗红的海。在那片红光的映照下,“爱神重生”的精神在慢慢地复活。
我和韩湘已经不再彼此交谈,而只是长久地呆望着这座拔地而起高数百米的雕像,在自我目光的尽头,我们看到了一个伟大的爱神正在慢慢地苏醒,在那些徐徐闪现的灵魂里,我们自己的灵魂也在那里漂浮着。
我突然间意识到这正是个体在某种程度上的永生。于是,我猛地伏倒在江边的荒草里,任眼泪汹涌而出。
某个明月高照的夜,韩湘的刻刀最后一次在雕像上划过。刹那间,无数眩目的白光自雕像中喷涌而出,将盘踞在天空中的暗红色照得一片雪白。
我和韩湘在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白光中化做两只黑色的鹰。一路冲上云霄,冲破苍穹,冲进了茫茫宇宙。
生命虽然逝去,爱和温暖却留在了人间,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意义所在。
此后的时光里,作为一种永恒的精神的象征,“爱神重生”成为了许多人的信仰。他们不惜爬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到澜沧江边,对着这尊高大恢弘的神像顶礼膜拜。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沉睡的神。而千里跋涉的过程,恰恰唤醒了人们心中的那尊神。于是,人们从此不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挥着翅膀飞向幸福的天堂。
看到这样的结果时,我和韩湘在宇宙的一粒尘埃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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