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女人举起来的手臂到底有多大力道？这不是力学题目，而是一个母亲用行动给出的实证：自己站在泥水里双臂将孩子整整举八个小时！直到孩子被救的刹那她昏过去为止！这不是靠理性可以回答的问题，因为其中不仅有生理的力量，更有天下父母爱的力度！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这样的母亲应该还有很多。如同那个临终前喊“让总理放心”的14岁男孩，如同那个救了弟弟一命的6岁小哥哥，就如同那个至今不知妻子下落的警察丈夫，……相信他们只是万里挑一恰好被报道了的典型而已！

在不长的时间内，我们又一次哀悼了。在这沉重的一天里，除了舟曲的红旗，全国一片黑白。在这悲痛的一日里，除了空中的哀乐，全国一片寂静。在这样的全国哀悼日，每一个中国人都似乎不该有任何理性的思维，只要用感情来表达一份对逝者的哀思。那就让我们也一起为那些在灾难降临时刻母亲的伟大，姐姐的可爱，儿子的奉献，来默默送上一份祈祷和祝福吧。

只是这份感情总有些麻木。也许为了汶川、玉树，吉林，为了矿难、水灾、泥石流，已流过太多的泪。面对每天每日都在发生着灾难，十万人国悼，一千人国悼，或者以后百人、几十人也要国悼。那样我们这红色的国度只好变成黑白的天下了。

而在这只需流泪的感情日里，还要问“流完泪后还该做些别的什么吗？”总有些不合时宜。只因听到今早一院士难得的说：“面对灾难，国家并不需要我们都到灾区用手去搬一块石头救一个人，而是要我们用脑子来反思如何避免下一次灾难！于是，也想冒天下大不韪斗胆一问：

我们哀悼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亲人的故去，还是为亲人为什么故去？是为地质灾害这不可抗拒的天灾，还是为这天灾到来时伴着的恍惚人影？这一次我们哀悼了，下一次哀悼何时到来？这一次我们一起来哀悼别人，下一次有谁来哀悼我们自己？

或许在这全国哀悼日里，在不远的奈何桥上会传来一阵质问：96年同样是三眼峪已死过87人，这15年你们干什么了？512已过去两年，两年来你们都干了什么？舟曲的发展指标里，有多少是森林在奉献，有多少是靠水土流失，有多少是金矿在支撑？多少房屋冲毁了，废墟里挺立的，除了人的脊梁，还有那座戴高耸闪着国徽的建筑，它属于谁？我们今天离开了，是否该有人对我们的生命负责？

或许这些质问并不难找到答案。

看一下《舟曲县志》，1950年前，舟曲县雨水充沛、气候温润、森林茂密、植被丰富，素享“陇上小江南”之美誉……非常适合人居……然而，经过一系列“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之后，人口增长，县城规模扩大，危险区被开发；尤其是近14年来，因金矿开发，流域林地迅速减少100平方公里，最终……

随便在网络上搜索，舟曲县城坐落在泥石流堆积层上；1981年至2004年间，直接危害县城安全的泥石流就已发生过8起。仅96年那次就伤亡87人；地质专家马东涛称，舟曲将来肯定会再发泥石流。各级政府也都有各级应对方案，只是因为……，所以……

统计汶川的10万人名单，一直就是很困难的事。想来舟曲的两千人也一样。不久以后他们就变成一组死难者和失踪者的数字了。死者长已矣。作为数字，如同泥石流下的躯体，失去了生命，他们只是一堆冷冰冰要抓紧处理的垃圾，不会再有任何的质问和愤懑。

对照一下去年台湾“八八”风灾，马英九鸡啄米一样给灾民道歉和刘兆铉立马引咎辞职。对照一下现在的饿罗斯火灾，普京一个劲儿给民众道歉还是招来不断的责骂，一气儿撤了多名责任官员。而这些都不适合中国国情。在这里，我们只有哀悼捐款和流泪。

灾难来了，生命被消失，数字被火化。灾难过后，人人是英雄，世上无罪魁；红旗招展里，全国上下都是对英雄的歌颂，13亿人民只有对死者的哀悼。所有的灾难都是老天爷的错，我们没有对灾难的反思。哀悼日过去，红彤彤的世界还是一片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所谓“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你我都是秦人的后人，于是，我们也就生生不息的活在“哀后人”和“被后人哀”的循环里了。

想起《唐山大地震》的一句台词：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不过，也许灾难之后还会留下一个梦。那就让我们和舟曲月圆村失踪的城关一小四年级姚倩同学一起，来重温这梦吧：

我有一个梦，我的梦就是将来成为一名环保工作人员，为治理环境做一份贡献，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我们的家园开满鲜花……

姚婧同学现在只能在那边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你我的梦何时醒来呢？

于木鱼宅

2010-8-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