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夜色

每个晚上我几乎都因为怀着一种被动的倾慕之情而驻足在世纪广场的正中央！

几次三番地溜达世纪广场，始终令我耳目一新的永远是第一次。

初到荷城，那晚的夕阳余辉还未落尽，我就开始我的行程了。我沿着地图指点的方向来到世纪广场时，夏夜那闷热的气流正在被西江水顺着河面上的江风逐渐卷走，广场上四盏高耸挺立的广场灯在广场的四个角落普照整个宽阔的广场。在其炫目的光线下一整排耀眼的小轿车一字排开象车展般投放在广场的正中央，然而却没能象奢华的展馆里在美女车模千娇百媚的诱惑中让人们尽兴的脚步因此而停留。倒是让我这个豪放的游子来了兴趣，远远一看有白色的、黑色的、深蓝色的、棕红色的，上前细数有保时捷、奔驰、跑马、奥迪、丰田、现代等驰名品牌，足足15辆让我忍不住一辆一辆地摸过去，尽管上面标有“转让”二字，但我却活象阿ｑ似的摸着自己的秃头恨恨地想：“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正在异想天开之时，一声甜甜的童音在我身后叫了起来：“叔叔，买枝花吧！”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穿扮得很普通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双手捧着好几束鲜花在向我兜卖，我一下子张皇失措但又无法拒绝她那诚挚而期待的眼光，在不轻意的失态中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而面呈笑意从她双手捧着的几束鲜花中随意抽出两朵鲜艳的红玫瑰，接着我爽快地掏出一张20元钱的人民币递给小女孩并说不用找补了，小女孩那面腆的笑意从疑惑中立刻变得坚定起来：“不，最多只能收你10元钱！”但她翻遍全身只搜出几张1元纸币无法奏够要找回给我的那10元钱。我微微一笑向她摊摊双手说：“没什么，我说真的！”小女孩带着歉意的表情从她的花众中再抽出两朵红玫瑰给我便蹦蹦跳跳地走开了，我目送她轻盈的小身影欢快地在广场上轻舞飞扬！

此刻广场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多种音响声在不同的地方奏响。我手捧4朵鲜花却不知如何处理，我不加思索地把它们插入到牛仔裤的背兜里，悠然自得地迎上正在狂跳街舞的几个小伙子。他们的打扮确实很囧，一身黑白时装，头戴鸭舌帽，眼戴墨镜，卷伸着头颈、躯干、肢脚，跟随着乐声蹦起时象杂技团玩的独轮车还要夸张，倒下翻滚时匍匐在地象蛇行般快速攻击更加富有节奏感……施展的一招一势变幻多姿、刚柔自如，似乎完全忘掉了他们四周围着一大批奏热闹的观众在不大默契的协调舞感中私下里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街舞这个来自美国黑人情绪化运动的街边舞蹈经过二十年的演绎终于发展成为全球性青少年最崇拜的运动项目，其波纹式的舞姿配上劲爆的音乐节奏使得人们热血沸腾。这几个小伙子大概也想仿效杰克逝那样一举成名，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理想吧！我带着一种敬佩而久仰的心情注视着小伙子们在一刹那间几个同时倒立、双腿作波浪状向上空不同的方向一字摆开，音乐声嘎然而止的瞬间热烈的鼓掌声同时从奏热闹的看客们中不自然的暴发了起来，我也使劲地鼓起掌，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也许我也曾经这样的疯狂过！

广场东北边的喷泉附近传来了高吭的歌唱声，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卖唱者在倾情演唱齐秦的《广岛之恋》，在没有女声的伴唱下，他轻轻地摇晃着他那微胖的身子一边弹着吉它一边引颈飙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对此不屑一顾，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小女孩站在他前面却用一双小手赌住了耳朵。我带着轻佻的笑意举步走过听见年轻的卖唱者对着小女孩发问：“我的声音有这么大吗？”小女孩只愣着在他面前不吱声，也许只是因为好奇才纵使小女孩在期待着他的下一段演唱吧！于是我在心底里替小女孩回答，“不是，而是你过于媚俗的嗓子唱出了齐秦另外一种声音！”但他在转瞬间继续边弹边唱，就象广场上跳街舞的那几个小伙子以及陈列的那15辆小轿车，其实他们都各自独立彼此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炫耀而组成了广场一角独特的风景罢了！

尽管我对转让的小轿车以及卖唱者带着有色眼镜，毕竟在我看来转让的小轿车之所以没有观众，那是因为它们摆错了地方，虽然它们是广场上最昂贵的东西，但这种最奢侈的消费品令广场上的人们望洋兴叹。古有言之“民乐乎，从其所乐，如不可求，从其所好！”国人对凡民之乐早在2000千年前就已经有了清晰的诠释！如同我对小轿车叹呼“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与其20年后我能否买得起小轿车？不如现在现实一点我纵然买得起卖鲜花的小女孩在这个充满活力的广场上推销鲜花。广场上与她同龄的小孩子实在太多了，他们在手舞足蹈地放飞风筝，在兴味盎然地兜转溜冰、滑板车……而卖鲜花的小女孩在励志自己向人们推销她自己……

哦——我终于释然了，为什么我在一瞬间掏出20元钱买了几朵鲜艳的红玫瑰……然而我近乎也是一个吝啬鬼，在卖唱者的钱钵里，我清晰地看到只放着几张零零碎碎的纸币，但我却毫无意愿……因为在我看来，那几张发皱的纸币足以证明他更应该到最低级的ktv厅里去当个马仔做个伴唱或者干脆在家里闭门苦炼独自进行瘦身运动。我宁愿认为他的存在是对广场上的风景进行抹杀，也不愿意指责他现在对生活的感受不够清晰而导致自己对音乐风格……，但是他那高昂的头颅似乎在冥冥之中也凸现着一种“骨鲠于喉而一吐为快”之盅惑感！但转而回顾自己这落泊的一生，我还不是象个游民般流落街头到处闲荡！

所以我对转让的小轿车以及卖唱者予以“以太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之奚落感报以嗤之以鼻，我真的鄙视我的为人！其实转让的小轿车和卖唱者只是构成广场上的一处风景罢了，就算是转让的小轿车在不恰当的地点“炫富”以及卖唱者在不恰当的地点“炫酷”而构成相对意义上的卖弄作秀……为此如果非要我作出一个取舍标准的话，那么对广场西北边一个残疾人正在演唱陈星的《流浪歌》以及广场东南边正在尽兴跳舞的人们，我又当作如何而解呢？

我默默地注视着残疾人那双象竹杆子笔直般的双腿以及扭曲的躯干，他歪斜着坐在一张陈旧的座椅里，右手拿着麦克风对着嗓子把《流浪歌》唱得声泪俱下。人们缓缓走过好象是排队一样往他的钱钵里投掷一张张小票、一枚枚硬币，我也不自觉地跟随人们的脚步前往他的钱钵里作了一次不留名的小小的捐赠义举。其实这种托钵乞讨沿街卖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应该是司空见惯了，可以非常肯定在每一个城市的繁华街道、广场上都有。所以人们对此几乎都持有这样的一种共识，他那近似夸张的扭曲躯干以及令人毛发悚然的竹杆腿如何而来？非要如此残忍惶恐不勘吗？而他背后的支撑者是谁呢？对残疾人过于夸张的变态肢体以及日常生活中这种司空见惯的乞讨行为而积累起来的谋种共识导致了我对义捐活动又一次产生了质疑，但是在残疾人右边不远处也聚集了一大堆人，我前往挤身进入探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打扮得十分寒酸的女大学生在乞讨。在她面前铺张着一张大红纸，上面用金色墨水涂写着她乞讨的缘由，乞文开头声明自己是陕北某某大学在校学生，大意是围绕家里没爹，亲娘多年劳累而卧病在床……，弟妹和自己上学没钱上缴学费……写得确实感人肺腑，与隔壁残疾人兜着麦克风演唱《流浪歌》那声泪俱下的场面大有相映成趣之感！我摸摸自己的裤兜发现里面没有几角钱了，但我的手指头往兜底纵深一探，捉摸到一小股凉意……呵呵！还有一块钱硬币呢！我庆幸自己再一次慷慨解囊行善而在大彻大悟中领受广场上的风景如此的玄妙而令人深思甚至费解不勘！

我大踏步地走向广场东南边正在忘情跳舞的人们，广场东南边分为两处舞场，一处是青春年少的姑娘们在花花绿绿的服饰中跳着火辣辣的拉丁舞，带领她们的舞姿是两个动作迅捷的小伙子，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位着身整套黑丝拉丁舞服饰、手执一把指导棒如绅士般的男士在指指点点。很显然这是一个卖弄广告的绝佳场所，舞场四周丢弃了好多关于这名男士印发舞蹈培训班相关讯息的广告纸。在强劲的音乐背景下，姑娘们热情洋溢的微笑以及艳丽娇柔的腰肢舞出了异域风情魅力四射的气息韵味。广场上每个晚上唯有此处人多势众而川流不息的，我想这名绅士般的男士借势造就广告效应乃不失为一种最佳的机智创意。在拉丁舞场不远处是人们自娱自乐的广场舞、自由舞等等类似韵律健身操式的运动，他们大部分是几个或十几个女子奏成一群，在一个收录机播放音乐的节奏中各自欢蹦齐跳，她们的音容笑貌似乎在鄙视那些锁碎的吹捧以及浮躁的施舍而绝对构成了广场上一副意外的艺术珍品！

我靠近西江防洪堤栏杆，放眼展望，广场上在疏疏散散的人流中穿梭着小孩子们正在溜冰、骑玩具车、踏滑板车以及踢玩具足球的流窜身影。抬头仰望广场南北两侧各自矗立着9根广场大柱在四个广场灯的照耀下尽管威风凛凛，但相对于周边四幢近三十多层楼高的大厦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只见大厦里的荧光灯与大厦顶层的红黄绿彩灯不停地一闪一闪，大有要与夜空上的群星炫耀比美之意。稍有见识的人们就知道，大厦里灯红酒绿的地方一定是豪华的ktv厅或者高级酒楼，那是富豪、大款们娱乐纵欲以及酬劳官员、客商的盘踞巢穴，对我面前广场上的人们来说几乎是可望不可及之地！我转身面向西江水流，江中也有几处橘红色的灯光一摇一晃，我知道那一定不是跳舞的地方，正如西江岸边勤劳的菜农们正在借着广场灯耀射而来的亮光在这晚风习习的夜间给一片片菜地松土、除草、浇水……，他们与江中那几只帆船一样，是为了明天给菜市场上增添几条鲜鱼、几样鲜菜！

广场上的夜色如此的美，早就把夏夜里闷热的气息驱除怠尽！我轻步一跃跳上了西江防洪堤的栏杆，向广场上的四周举目远眺，两个喷泉在周围火树银光的点缀下似乎在傲视星火灿烂而高昂地喷射水柱，微风吹拂把喷泉上空渲染得细水朦胧，给广场上空缔造出一种灯火与细水共舞的致高境界，这种似幻似真的美景魔力象神话般予以我恒久的期待！而我身后的西江水流在不远处高明大桥灯火璀璨的指引下在汹涌地朝着大海的方向奔流而去……

哦……

广场夜色——如童话般镶嵌在魂牵梦绕的西江河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