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最近看了几本佛经，多次受老方丈指点，就很想修点善缘将《心经》刊印一次散发一些。本来钱都准备好了，可老方丈又说话了，说要印佛经绝不能有一个错字，否则那就是亵渎神灵，别说积德简直就是犯罪了。这一吓唬不要紧，这善缘也吓没了。到现在换没决定是将这钱捐给灾区还是让方丈自己花掉更好。

不过，如果方丈说的是真话，倒觉得也有好处，至少说明佛经的准确性一定很高。怪不得里面都是“如是我闻”的字样，这一定就是说这些字绝对都是佛祖的原话，而绝非后人杜撰。

由此想到《圣经》，这部书几乎就是一部耶稣生平日记。当然耶稣只是记录的对象，而非记录者本人。真正的记录者是他的弟子们。这书比佛经传播的更广，影响力更大，不知道现代是否有人用现代技术，证实或怀疑过这些记录的真实性。例如这些记录本身是当年耶稣弟子的所见所闻，还是后来者道听途说的胡编滥造？是弟子们记录下的真实耶稣，还是夹杂了弟子们的私心杂念？

之所以想起这个，是因为看到了最近要重修国史的事。据报道，中华书局“国史修订”工作自2005年启动，集中了全国200多名学科专家，投入巨大，准备穷10年之力，预计2015年面世。……还说，这次修史显示了盛世修史的祖国传统文化，让不少圈内外人士寄托厚望。其政治性，专业性，真实性空前突出。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也非当代人所能理解。想来一定会让康熙的《四库全书》所望尘莫及。……

这些太伟大太高远的目标，非我等平民小姓所能理解。只是用一般人的思维，觉得其中的难度不小。

常识的看，所谓“史”或“历史”，其实就是你眨眼前任何一个时刻发生着的真实的现实。时间是一条连续不断的河。每个人都在经历着历史。震惊世界的911是历史，昨晚你怎么吃的晚饭一样是历史。过了这个刹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历史。只不过这些历史大部分都不会被记录而已，而被记录了的历史，其第一条要素就是求其真。

要说历史，中国人是很自豪的。从盘古开天地到唐宋元明清，谁说起来都能头头是道。就是煌煌大观的正史也修了不少。从贞观修史唐太宗亲自执笔作序，到忽必烈为辽宋金正名，再到清初《明史》上清风不识字，这五千年的事，就被一代一代人修过来修过去。修出来的伟大成果，每一部都是皇皇巨著，让多少人耗尽了一生白发，也难明白其九牛一毛。

这种情况现在倒是改善很多了。不说别的，就说清朝的历代皇帝，以及他们众多的大内宫闱们，他们都姓字名谁，各有什么秘笈，家族有哪些风流韵事，天子下过几次江南，皇上拌过几次花子，圣上为民做过哪些主，他们有过几个干女儿，纪晓岚如何聪明，刘罗锅如何忠诚，刘墉如何贪腐，就跟他们在你眼前重新活过一般。甚至他们哪一天早晨吃的什么饭，在一天里屙了几次屎，都活灵活现到让你耳闻目睹，伸手可触。

当然，你可以说这都是戏说，不必认真。可戏说来戏说去，就充斥了整个华夏的荧屏，普及到13亿人妇孺皆知了。假话说三遍就成真，于是这精彩的戏词也就快变成历史的真实了。甚至有人说，努尔哈赤一阵马蹄，为中国电视事业带来了大辫子时代。以至朱德元帅活着的话，都要说“要是我早生二百年，一定把康熙和乾隆爷俩，介绍到我们党的队伍里来。”

不过，还是有些专家不满足于这种戏说的，那就严肃点说。面对着记录了五千年的二十四史，也是公婆各说各话。乐观的人说：“其中记录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的一脉相承”，理智的人说：“其中只看到了战场上的唇枪舌剑和血雨腥风”，而像鲁迅那样刻薄的人看了，就看到了字里行间写满了的“吃人”二字！这么说，到底谁从中看到了历史的真相，恐怕这人还真没出生呢。

太远的历史不要说，超越了真实的戏说也暂放下，毕竟没谁能活过百年。就说几十年前写就的《海瑞罢官》、《评法批儒》、《打烂孔家店》这些优秀论文吧，它们现在可还是不少专家教授们赖以有头顶这道光环的根本支撑呢，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开不得玩笑，算是一段历史吧。如果说这些也是个人的事可以忽略的话，那么就说三年困难时期的历史，现在技术我们都能准确知道百年千年前的气象灾难了，是不是这次修史可请几个气象专家总结一下那三年的气象状况？给出一个稍微明确的结论来说明这三年的困难究竟是自然灾害还是人为祸乱！这三年至今还不清楚，那些被打倒了几次又被扶起来的十几次路线斗争的主角和配角和他们的灵魂们，在经历了那么多你死我活之后，他们该写下什么样真实的历史呢？如果说这些也太远，那就看袁龙腾吧，看看他的遭遇，谁能判断一下他说的那句是历史的真实，那句是在泄愤？或许再过几十年，那次十一届三中全会做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就跟以前的十几次路线斗争一样，也重新来过一次，或者干脆也从党的历史中消失了呢。

用哲学的观点看，也许所谓真实从来就不曾存在过。让尼采看就是这样。所谓现实，不是你眼睛看见的，也不是你伸手摸到的。因为那已经不是客观真实，而是客观反映在眼睛和手指上的感觉。这感觉不仅与眼睛和手指的特性相关，还取决于指挥眼睛和手指的神经系统和大脑中枢。这其中已掺杂了太多你本身的主观能动成分。即使面对同一件现实，每个人看到和摸到的，也会各式各样。这混杂了视觉和触觉，神经和感知，你和我特性的印象，怎么能是现实的存在呢？既然这样，湖综合干脆说完全就不存在一个所谓的现实和真实了。就如同对人类来说，聪明的你我与那几个胡乱摸着大象的瞎子没什么两样，至今还没有一个能站在远处明察秋毫的高人。

既然无所谓真相，那就回归常识。最近看《江姐》，老婆说这电视剧和当年《红岩》差别太大，完全是在胡编乱造。分析老婆的话觉得基本正确：首先是有个参照物，然后是自己做的比较，最后得出的是个人结论，这三段式逻辑成立。至于采取的行动是看还是不看，反正没有强制命令，倒还相对自由。可要推广开来，一定要说真实的江姐是什么，这话题就太大。别说艺术家，就是江姐的儿子，又知道多少江姐呢？毕竟五千年只有一个司马迁，中国只有一本《史记》。且没有人是江姐本人。

艺术允许虚构，文艺作品不等于历史真实，这些常人都可以理解。只要你编的有水平，大家能认可，一样让你发财，这就是成功的定义。这份手艺，要是用在编史上，其实也一样，只是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宏观的看，文化也好，历史也罢，都是外围手段，发财才是核心。为了核心，一切都是帮衬。正如有好事者研究了最近的医疗体制改革纲要，其中三十多处提到了“利润和利益”，而唯独没有“爱心和生命”，可见命还是不如钱重要。而站在更高层次上看，“财”已不再单纯是金钱和利润，而是包括了一些看起来更高尚也更虚泛的字眼而已。

偏激的想，真要重修国史，那么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联合。例如解放战争部分可以让马英九那边来一帮人。抗日战争部分，该交出一半篇章让日本人自己写。而抗美援朝部分，自然少不了朝鲜韩国和美国了，这事咱本来就是配角。不过这样的话，那就不是《国史》而该叫《地球史》了。而且洋人也不一定肯来、肯说实话。那就祷告一下，叫上帝来修史吧，他总站在头顶三处的地方，无所不晓，绝对真实。只是那样的《国史》倒可以叫《新圣经》了。

现在来看，康熙修订的四库全书，其实不过是朝廷根据满人的喜怒对中国历史的一次筛选淘汰和阉割。其实质更像一次看起来文明而实际上更残酷的焚书坑儒运动。

联合修史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还是继续让这200多位专家自己做吧。等到再一次统一了思想，统一了行动，统一了目标，进度还是可以保证的，成果也是可以预见的。不过总觉得修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又是一本隐藏了“子曰圣训、如是我闻”字眼的《圣上起居录》罢了。只是常人看起来更巧妙更逼真难以分辨，就如大街上穿着衣服走路的现代太监，谁敢说他们不是男人呢？

于木鱼宅

2010-8-1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