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上帝,牠却仍主宰一切。立秋的刹那,夏的燥热就过去了,周身都是秋的凉爽。就是那久压头顶的阴郁,似乎也瞬间飘散,多了些高爽的惬意。
生活被一小段一小段丢弃在遗忘里,有时都怀疑是否生活过。不知什么时候只怨恨三伏的漫长,只等待生命去靠岸,仿佛已忘了秋总要到来。一个漫长而苦难的夏天,就这么不经意的,轻轻一跳就过去了。如今,秋不期而至,带着满身的露水,不敲门就进来了。像阳光下的那只小鸟,不知存在了多久,也不知何时逝去。等你意识到了,小鸟、阳光、影子,已各走各的路,再无一丝牵挂。一切安静如禅。
忽然,心里就有了叹息。什么时候,童年也像小鸟一样溜走了呢?哪时哪刻,家乡也像阳光一样飘飞了呢?
阳光照进来,如一段一段转瞬的光阴,明明灭灭。这接下来的秋,该是什么样子呢?是月轮里满树飘香的桂花,还是寒宫里寂寞嫦娥的无聊?是初秋让人怀念的上元鬼节,还是中秋全家团圆的如玉明月,抑或是晚秋不绝如缕的唧唧秋虫?在无法跨越的时空里,经历各自的寂寞、各自的繁华,再不会有童年的月饼,童年的快乐,和童年的童年了。
无意间俯首,路上已经飘落着几枚黄叶。树,还是以往的葱郁,却分明看见多了一些秋的成熟和萧瑟。那沙沙的摇摆里,是否也有人到中年的叹息和无奈。除了飘零,他们还能在这秋季里收获什么呢?
沉思里仰望,天空已经布下了另一一幅道具。云,还是以往的飘飞,只丝丝缕缕中露出小片深蓝的清凉。在这新秋的舞台上,是否也有一年过半的凄惶和失望。除了萧瑟,他们还能上演什么辉煌的大戏呢?
一瞬凝视,就是一个轮回。一个人倚住岁月斑驳的屋门,看秋风飒飒,让时间从季节的指缝里悄悄划过。在太阳上山和下山之间,世界已经跨越了多少生死。若一部很旧很悠远的黑白电影,在讲着一个很旧很悠远的寓言。日子在匆忙而模糊的转换里,瘦成一只萧笛,淡淡而去。
灯火一笑,就可以倾城。三个人一起坐在夜的影子里,相约举杯。有谁知道那是月和酒和你的影子?秋天挂在树上,像果实芬芳的梦,可望不可即。种在树上的星星盛开,像焰火死亡前绝美的绽放。
必然的事总让人敬畏。夏天过了就是秋天,人生活过就是死去。如同曾拥有的一切,和同和你一起走过的夏日。月上的桂树,也有四季的盛衰吗?伐树的吴刚也该休养生息吧?收获与衰败,转换是如此飞速。希望与绝望,交织的如此深刻。每一次太阳的落山,和季节的更换,都以为会终生铭记。然而走着走着,就忘了。还是赶在冬雪降临前,将内心的告白,一一收割,件件珍藏。我怕这秋,也会如烟云飘去。直到有一天醒来,方知一切是梦。
抛却繁杂回归常识。看几本不用脑袋思索的书,听几曲简单明快的音乐,做一些不必勉强的事。如寂静中听雷鸣,如黑暗里观闪电,或许在某个刹那,终会震醒这颗麻木了太久的头颅。从此让人变得柔韧而洒脱,善良而感性。让单纯也迸发出一种惊人的深刻。让喑哑迟钝的固执,也能传递亘古的沉静。
自然和我,开始于一场美丽的邂逅。开始时没有奇迹,结束时不期待完美。一颗种子,没有自己选择被风,被鸟,被水送走播种的权力。随意,缤纷,轻轻的,惊喜的,发芽了。曾经活过,带着父辈曾经的一切。用普洒的绿荫在每一片叶的背面写下感动,念到心里,深深呼吸。用蒸腾的水分和氧气,反哺大地,叫醒春天的花蕾和那尚有余温的美好。
坐在秋天的枝上,安静的看人来人往,看掌心流动的阳光,还有喧嚣外的宁静。都是生命旅途的必然。或长或短,或悲或甜,都成过往。或雷鸣闪电,或风声细细,都是四季的恩赐。或盲目的前行,或微笑着告别,一直依偎着相伴。
所有的花开,都源于一场相思。所有的花落,都酝酿一场深情。将所有的阳光和思绪折叠起来,放进心海,也该会幻化出一艘时间的小船吧?划过岁月幽幽的水草,渡我到彼岸的宁静。蒹葭苍苍,我不问前路,只在水里荡漾,因为还有一丝不甘的希望。如历史的长河里,也总有一座卑微的小岛,供小鸟歇脚。
天,一味的纯净,洗尽了铅华,他能给人多少启迪?月,依旧的圆润,斟进深黑的杯盏,今夜会装饰谁的窗?且斟满这杯岁月的甘苦,所有的心事,都被浓缩成这一盏甘霖,一口饮尽。为逝去的夏天,为活着的今天,为即将来临的每一个新日子。
有朋友打电话来问过得怎样,答曰还活着。是啊,活过了夏,活到了秋,这已经算是奇迹。若是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你,您,还有你们,过得还好吗?大概当然也还活着,只是秋来了,有些苍凉。
于木鱼宅
2010-8-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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