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把我已经拉向货真价实的中年。虽说生活无忧，事业无虑，可时常心里总是觉得空空荡荡。我不知道这是生命的真谛，还是人生的必然。不过经常会想起自己走过的人生之路，值得留恋的故事实在少得可怜。到了今天，朋友们说我可以自慰，可以心满意足了。可我觉得面对生命留下的愧疚实在太多了。

今天天气总算有了点温和，尽管前一段时间说什么太阳雨会影响人的情绪，尽管这两天我们县总是发生莫名其妙的车祸事故。可是我的心情还是随着温度的下行多了一点舒坦。中午妻子给我做的饺子，大大两盘子，其实妻子是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饭量，这倒不是说我不是酒囊饭袋，而是患上糖尿病我就不能在为所欲为的吃饭了。

饺子是我喜欢吃的饭食，可我又不能尽情享受。倒是妻子理解我，他让我把饺子馅吃了，饺子皮给她留下。说到这里我经常自私，两盘饺子我把馅全吃完了，最后妻子吃的是饺子皮。不过看妻子心满意足的表情我也开始觉得这大概就是夫妻之间的乐趣。

今天是县里选县长的日子，咱不是人大代表，所以自然也就无事可做了。吃完饺子馅我想着去理发。平日里发我带的都是自己的洗头膏。因为现在美发店里除了姑娘还漂亮，剩下的都是假的。我这年龄已经没有想法了，保护好自己也许最后能给上帝交上一份及格的答案。不为别的，就为心灵。

大概中午是吃饭的时候，我们家门口有一家美发店，平日人挺多的，可这阵子我去竟然无人。一个侄女辈的小姑娘接待了我。当我告诉她用我带来的洗头膏时，她天真的吐吐舌头说我看来什么都知道。小姑娘洗头的手法还是很熟练的。就在她洗的很卖力的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叔叔的头发可真的好呀，比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发质还要好许多。这是怎么保养的。”

小姑娘说到这一点平日里我也很是自豪，和朋友们在一起，大家总是在赞赏我的头发，说来也怪，按说到了我这个年岁，该脱发了。可是我是一根头发都不脱，有时气愤的用手去拽也是无济于事。还有我没有白发，一根都没有。可和我年龄相仿的朋友现在头上已经很是可怜了。至于说白发，那就更是整天用焗油膏来遮掩衰老。

说到这一头乌发，我也曾经苦恼过。按说我这个年龄本来应该留上一个背头什么的，可头发太多，试过几次，给人的该觉总是有些不伦不类。人说白发是智慧的象征，可我倒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乌发满头，看来想和智慧有点联系，我这辈子希望是不大了。

这些年也有朋友经常来我这里取经，询问我是怎么样保护头发的。说心里话，朋友问起来我不能能不说，可我知道，自己说的也全都是些扯淡的假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就不随着生命的减少而减少呢。有朋友说我这是上帝留下的恩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是上帝对我的一种惩罚。

因为自己写过几本书，大家都叫我文人。可后来叫多了，大家也开始有了心得，说我怎么去看都不像个文人。有说我想款爷，有说我像老板，也有说我像黑社会老大。说我唯独就是不像文人。其实我心里知道，当今的社会像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只求自我的心里能游客解脱就可以了。

今天面对美发店的小姑娘所说的一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悲伤起来。其实我曾经也白过头发，也曾经大把大把的脱过头发。可事后不知道怎么啦，白发竟然变白，缺少了的头发竟然又能长出来。小姑娘说我一定有什么诀窍。我一个大男人，整日为生计奔忙的人对头发能有什么诀窍呢？

小姑娘到底是侄女辈的孩子，我说没有什么诀窍，可她就是不相信，非得让我说。可我实在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小姑娘不干了，说我要是不说，她就拒绝给我服务。没有办法，我只好临时贬谪一段故事，我想，我讲完了，她也就洗完头了。知道是假的也无济于事。

我开始给小姑娘讲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头乌发，后来参加工作了，在一个很辛苦的岗位上从事脑力劳动。可能是那个时候理想太高，也可能是工作太辛苦，不知道怎么啦，我的头发开始变白。开始没有在意，可过了有半年的时间，两鬓角全都变白了，而且还有发展的态势。那时候我还年轻，刚去了老婆，这样下去怎么可以呢。我赶紧去找大夫瞧，可大夫说这不是什么病，大概是用脑过度吧。

老父亲是中医，他给我配制了许多单方，可到最后还是没有效果。倒是当时妻子通达，说白发有什么，白就白吧。说不定哪一天还会黑起来呢。当时我知道妻子是安慰我，已经变白了头发怎么可能又变黑呢？难道头发也会和我们的世道一样？

在单位做干事白了头发，到后来做了领导开始脱头发了。而且很厉害。我觉得按照那个速度发展下去，用不了半年说不定我的头顶会一毛不拔的。最后也找了不少医生，还在省城大医院住过院，钱是没有少花，可疗效一点也没有。后来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头发这东西很有点玄学的味道。我们不能把它简单的当成肉体上长出的东西。因为从古到今，说到青丝人们总是和大爱和生命的渴望联系在一起的。

我也隐隐觉得朋友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却解不开这其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缘由呢。就在我的头发连后边的都开始变白的时候，突然我被停止了工作。现在想起那段经历，最值得我留恋的就是它给了我的青丝喘息的机会。工作一停就是四年。

当然了，四年对于生命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我走的仕途来说，那可是一种无奈的损失。不过后来我也给自己开心。四年不上班就权当自己把年岁偷的改小了四岁。现在仕途上朋友相见，问什么都可以，包括二奶三奶，甚或是小姐贪污，唯独不能问的就是对方的年龄。因为你不知道人家在什么时候会把年龄改小，问得多了，别人会觉得你没安好心，因为人家改年龄已经对不起父母亲了，难道还让人家再对不起做人的诚信。

没事可干了，没想到奇迹发生了，第一年我的头发突然不再脱了，到第二年的时候，两鬓的白发开始有了颜色。再过了一段时间，头发全都变黑了。妻子高兴，朋友纳闷，可我的心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反正从没有工作之后头发就都变黑了，而且也开始多起来。说句实话，就是到了今天，半个月不理发，头发就多得让人心慌烦躁。

后来我工作了，不知道是因为四年的闲置让我失去了理想，还是因为四年的思考让我明白了人生的哲理。反正等我在上班的时候，有时候也想拿出过去的劲头和激情来，可说什么我都做不到了。不是我刻意要不住自己的头发。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头乌发才对，可我偏偏头发变白了。现在中年了，应该有一头华发，可却是乌黑发亮，一根银发也没有。我不知道这是上帝在奖励我，还是在惩罚我，我总觉得生命的过程在我这里多少有些错位。

小姑娘问我保养头发的秘诀，我最后讲完故事给她总结说，的感谢组织对我的照顾，让我无事在家闲赋四年。小姑娘看来没有多少文化，肯定上学不是一个好学生。她一听我说组织二字，就瞪大眼睛接着问，组织是个什么东西，她能不能享受到组织的这种好处呢。我感觉的出来，小姑娘把组织当成了社会上那些搞传销的人了。我听小姑娘这么一问，忍不住笑起来。

最后我对小姑娘说，没读好书没有关系，现在学门手艺也是可以养家糊口的。千万别和组织扯上关系。其实人的头发有没有无所谓，都发多和头发少决定不了人生的命运。我刚把这个观点说出来，小姑娘可不乐意了。她说：“叔叔说的不对。头发对于女人来说太重要了。能有一头好头发，就是让当官的包二奶也就有了资本。没头发或是变成白毛女，那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呢。”

“小姑娘，你多大了？”我一听小姑娘的一席话，觉得刚才我对小姑娘说的话有些多了，再说我想知道她有多大，是不是就该知道这些。

“我都十八了。对了，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个小妹妹，才十七，都已经跟人家走了。现在穿金戴银的，可风光了。所以头发给重要的。叔叔我看你是一个当官的，一定和组织有联系，能不能把我介绍给组织，也好让我享受组织的好处。你看我现在的头发，又黄又少，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呢。”

“这可不行。”我说：“现在叔叔头发黑了，可理想没有了。你还年轻，你可不能没有理想。做人就得有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能有一头好发，然后嫁个好男人。”小姑娘说到这里：“叔叔帮帮我，今天我可以给你免单。”小姑娘终于拿出杀手锏，看来我不该给小姑娘讲这样的故事，不该让小姑娘知道我头发变化的由来……

走出美发店，我用手缕缕头发，此刻我真的想给自己满头的乌发三鞠躬，想对它说一句对不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