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着酷暑,从城里赶回千里之外的老家,祝张书记古稀寿。
论官衔,一个小村的支书该是最小的官了,但官小则大忙。张书记曾经营过一个村庄千把号人吃喝拉撒睡,前程命运途诸般大小事。用张书记自己的话说,那时候,逮捕村里一个人,我如不签字,公安局就是抓不走。张书记说的“那时候”正是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之时。如今的张书记早已退出小村的政治舞台,精心侍弄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砖厂,有人尊他为“张老板”,但未喊出气候。“张书记”一直是村里人对曾经是支书的老张的亲切称呼。
想给张书记祝寿的人很多,光是那些拖着砖厂的钱不还,那些没钱又急需建房,想趁机拍张书记一马的村民同志就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寿辰那天,除了自己的几个子女,张书记只要了二蛋到场助兴。大学毕业的二蛋在商海里如鱼得水,但当初他爹黑蛋只倒腾了几趟猪娃就被定了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张书记当年“笔下留人”之事就是此桩。另有个姓王的当年女知青从城里打来“生日贺电”。据张书记说此女年经时貌靓如花,如不是他巧妙周旋,定给公社某花主任折了,为此,他穿够了“花主任”形式各异的小鞋,再也没有仕途上迈出什么象样的步子来。
张书记于寿宴上发腑肺之言:此生混沌,唯两点可示儿孙,一是不该拿的钱一分不拿;二是不该弯的腰一分不弯。众子女听得不得要领,纷起而祝酒,张书记醉得一塌糊涂。
张书记62年高中毕业,历任渔场技术员,小队会计,大队民兵营长、支书,镇工商公司经理,砖厂厂长。书记多艺,会背《出师表》,爱看《十月》,喜听京剧,爱唱黄梅戏,吹一管幽咽竹笛,写一手老道柳体。官太小,自然无僚,但脾气大,牢*太甚;与老伴乃“娃娃亲”,但相濡以沫,相敬如宾;钱赚得不多,且无一分不是辛苦钱。虽是草民,心系国家,久居乡间,也关天下。七十年风雨人生,心中事了然无愧。
“书记”之称虚得,实一小老百姓矣!张书记,名不足具,乃家父也!
诚祝张书记古稀之年安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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