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托福，参加了工会系统组织的职工疗休养活动。线路也很得劲，不仅跨省，还跨两个省，是为大连、青岛也。才看到行程的纸质安排，耳旁已然荡漾起刘欢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大连，至于学生时代耳熟能详的五四运动，其导火索的原点即在青岛自不必言，甚至我还想到了老舍笔下的《五月的青岛》。历史与现实在浩淼的时空里交错，自然与人文于静谧的造化中交融，这是个充满期待、值得一走的行程。

出发的当日，正是万籁俱寂的光景。深邃的夜色，于清冷里透出对肤浅诸如暑气之流的丝丝不屑来；我行走在寂寥的街道上，伴随着拉杆箱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咯咯”声，街面愈益清净，唯有偶尔闪现的三两爿美发小屋，还在粉色的暧昧里，透露出些许缠绵的意味。当我行至大车时，早有领队迎上前来，核对身份信息。甫一落座，车子便发动起来。不经意间，我居然成了这个批次的“殿后”人士。

大连、青岛之旅，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看”起来很“美”

初入大连，也有海风习习，却并不腥涩。即便有淡淡的咸味，也只在蓝天隐隐飘漾，并非如舟山浩淼的大海一般，露出无端的峥嵘来。

海天一色，波涛汹涌，甚至“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恢弘，也只在意念的闪回，其实并未留下确凿的印象。因此，在水接着水，以至于绵绵无绝，涛连着涛，以至于滥觞无度。林林总总的壮观，终于没有引起我的肃然起敬。甚至，还在泡沫漂浮的近海，让我感受到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谛，颇不厚道。

好在大连的广场，依然十分出色。仅第一站，便有了“超出天安门n倍”以及“壮志豪唱，矗立华表没商量”的雄风。许是因为有了先前的吹风，让我等的期盼值非常之高。及至到了地方，在辽阔的空间里一望无际，却也只在没有大海的天际，遥望几根孤零零的柱子冲天而立，卓尔不群。“高处不胜寒”，或许不仅仅对人，于物，亦然。于是，在“仰视而见”地瞻仰“华表”片刻后，又观摩了一番另一侧的“脚印大全”。确切说，并未留下什么深刻印记。只是临挥手告别时，从广场旁的小店内购得一次性打火机一把，扎实付出rmb3元，才让人觉出“大气的，不仅仅是大海和广场”。

差异化发展，差异化景观，总会教人心驰神往。在大连的深海极地海洋公园，让我这个“刘姥姥”开了眼界。先是乍一进入公园的惊艳——在一批身着小丑行头的人提供的西乐的伴奏下，正优雅舒缓间，一拨青春靓丽的男女突然踩着节点从公园右侧一块大屏风后走出来，热辣劲舞，尽显活力。还未等我细细瞧个明白，音乐突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下高亢起来，随即涌出一群排着不规则队型的肌肤黝黑的“怪人”来。“呜——啦”，肆意的呼喝里，这群以兽皮为衣的酷似土著的人挤眉弄眼、东奔西走，扭腰的扭腰，舞棒的舞棒，喷火的喷火，尽情张扬野性，直教人疑心到了亚马逊大森林，或者历史倒流进入七擒孟获的现场，甚至进入“西游时空”。正当恍惚间，“哐”的一声，一切戛然而止。随后进入的室内馆所，让我领教了海洋动物的另一种展示方式。一直只在cctv的《动物世界》或者《人与自然》里领略海洋动物的神奇，这次却得以仅隔玻璃幕墙近距离观察鲸鱼、鲨鱼等庞然大物，其厚实的身段，有力的摆尾，摇曳的游姿，让我不禁眼界大开，颇有点应接不暇的味道。只是后来在海兽馆里，看到许多休憩于陆上的海狮、海豹，竟联想到小时候跟随大人集体劳动时见的堆堆牛粪来，便联想到这些海兽是否也在狭促的空间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过程而百无聊赖，遂有了近于哲理的以丑为美的造型来。在胡思乱想间，我登上馆所的顶端，才一回头，便看到了正前方茫茫无际的海面。在海水的敲打撞击里，近处几块礁石顽强地挺立着，俨然透出几许沧桑来。

要论此次行程中的厚重，恐怕不能不提及旅顺。记得还在三尺讲坛耕耘的时候，便不止一次痛陈上世纪初俄日借中国之地争中国之利的“狗咬狗”闹剧，以及上上世纪末日本侵略者因进攻受阻而恼羞成怒制造屠城的惨剧。因此，在前往旅顺的途中，总有点历史意味的悲切情结。及至到了地方，看到郁郁葱葱的绿化，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到忙忙碌碌的行人，看到一碧如洗的蓝天大地，方才悟出历史的沉重总会在时间的冲刷里渐渐理性。只是在依稀可辨的日俄战争、中日战争的旧址上，方才感受到一些“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的惨烈来，并进一步感受到“落后就要挨打”的真谛。当然，很快映入眼帘的多艘中国军舰，又以其威武雄姿驱散了我们的郁闷。后来登上白玉山头，放眼四顾，俯瞰可见的新型导弹快艇、首尾相接的军舰队列、隐约可见的潜艇编队，又给了我们“一切向前看”的更大信心和快乐。这种若有若无的慨叹，在山东威海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镇远舰上再次生发，并进一步想到：勿望历史，并不意味着纠结耻辱而不可自拔，更重要的是奋发图强，不让其重演。

甩开厚重的羁绊，蓬莱的仙风道骨让人心旷神怡，让人洒脱飘逸。总在连环画的记忆里领教八位仙人的神奇，总在肥皂剧的拖沓中消磨仙人得道复入世的艰辛，还在课本的字里行间遥想“蓬莱文章建安骨”的清隽，当终于在一旁大海汹涌波涛的伴奏下，临近蓬莱仙山的脚下，开始登攀时，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几许虔诚肃穆来。许是要让人体味参拜的庄严，山门下是倾斜角度很大的一段长长的台阶。拾阶而上，在阴翳蔽日、鸟啭虫鸣里，为人演绎道的清静。进得主体景区后，但见参差错落的建筑，烟袅袅，钟阵阵，在借景拍照、烧香许愿、寻觅海市蜃楼的吆喝招呼下，反而多出几许人间烟火的味道来。等走上仙阁的高点，再四处遥望，便见右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左有浩浩渺渺的海水以及海水中隐隐约约的小山。那光景，却又与“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情趣不一。

与蓬莱同样著名的，还有行程中的崂山。崂山，在我的想象里，似乎《聊斋》之类的书上有过一则短故事，大意是一人在崂山学道，数年不见真章，待要开溜，却被道长安排的一场晚宴给震得一愣一愣的——只需挥洒几笔，便有了美味佳肴；甚至能画月成真，邀嫦娥以舞助兴，便继续修行，终于学得穿墙术下山，却因心术不正起偷盗之心，结果在老婆和亲友面前大丢其丑，以脑袋上撞出一个大包收场。那神奇，那巍峨，很让人充满念想。又因了太清宫的名头，与丘处机密切相关，不禁联想到《射雕英雄传》，这又为崂山添抹了几笔神秘。只是临出发前的准备会上，关于高消费烧香的警告言犹在耳，于是又生出了几分忐忑。但整个行程走下来，莫说道观，就连仙风道骨、手挥拂尘的道士也不见一个，这让希冀与道长谈仙论道甚至幻想全真武功的我们不禁很是失落。后来得知，为避免“被高消费”的不快，就采取了绕线而走“避之大吉”的方式。与其届时被“宰”心痛，不如现时“避”之失落，相见不如怀念，原也不错的。

山山水水，山高水长，山巍峨，水浩荡，乐在心间，看起来很“美”。

“听”起来很“美”

“风景美不美，看看导游嘴。”此言不虚。

大连的地陪身材高挑，风风火火，颇有点伶芽俐齿的风采。传统的正面说辞，诸如城建亮点特色、骑警飒爽英姿、gdp突飞猛进等等，她自然如数家珍，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一一列来，全然没有半点停顿；江湖的模糊传言，比如军事发烧友珍爱的“格瓦良号”，比如奥林匹克公园的艰辛坎坷，也总在欲说还休的刻意里引人遐思。最难能可贵的还在于其心理的自我调适和角色转变能力，让人叹服。都说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拜金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然而，当我们这个团队有部分人敏锐地提出服务质量、服务水准的疑惑时，她马上以纯正的方言迅疾回应——要点之准确，毋庸置疑，称严格按合约办事，愿意接受细目检查；办法之到位，无言以对，请疑惑者返回以个体零星方式体验，倘得便宜之结果，愿立马退出差价；情感之补位，点点滴滴，先是以退为进，坦言收入有所挂靠，继而服务提档升格，送酒反哺。当团友还在疑惑懵懂时，又轻快地哼唱“学习雷锋好榜样”以自我调侃，缓和气氛。个中的林林总总，让惯于刻板语境的我们瞬间释然。其乐融融里，情真意切，付出并快乐着。

相对而言，山东之旅与地陪的交流倒颇费一番周折。已然进入烟台，踩上坚实的大地，脑海中晃悠的却仿佛仍然是客轮在大海里的颠簸。说月朗星稀自然有些夸张，刚刚凌晨却是不争的事实。待无精打采地走上迎接的大巴，早有一中偏青（大于青年小于中年）的女子挥舞旗帜致意。刚刚落座，汽车便“呼”得一下向前疾驰，让还在昏昏欲睡的我们暂时几个激灵。随即，那女子就慢条斯理地说起话来。不知是音响缘故，还是缺乏激情，对于坐在后排的我们几个人来说，但见其嘴唇上下蠕动，全然不知在说什么，教我们简直疑心其是腹语高手，与大连导游的铿锵有力、清晰可辨形成鲜明对比。后经提议，声音总算有所见长，但因了部分游客的自行其是乃至窃窃私语，她便很是不快，严肃曰“听你们说还是听我说，或者等你们讲完了我再继续”，俨然把我们看成了课堂里的学生，顿时举车皆为错愕。等到了用早餐处，又生硬地强调“你们要把上洗手间当成一件大事，到时几个小时的车程，这边可没有为你们找厕所的义务”。离谱的是，等七扭八拐找到饭店的卫生间，居然上了锁。问之，答曰“厕所保洁员已经下班”。于是，在“花钱买气受”的愤然里，我们强烈要求换人，结果如愿。

许是有了前车之鉴，新的地陪才始上车，便发动了微笑攻势，声音也如其人宛转甜蜜，就连名字，也因含有某珍贵花木而更显其婉约。果不其然，在先后截然不同的比较里，车厢里陡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正应了古龙在他的武侠小说里多次出现的那句名言：“会笑爱笑的女人，她的运气总不会太差。”于是，在新地陪的谈笑风声里，“青岛怪不怪，啤酒装在塑料袋”等风土人情、地方特色为我们所牢记，互动参与的游戏也得以在冗长颠簸的旅程中延续。一时之间，忽然就想起范厨师在被首度“忽悠”时的台词：这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此种轻快，甚至在返程下了飞机，还时时被人提起。

谈到“听之美”，语境的地区差异也很有意思。以往看电视上小沈阳的东北小品，总觉得“哎呀，妈呀，这真是太美了哈”之类，属于典型的拿腔捏调，与生活应当相去甚远。不承想，在大连前往烟台的海船上，甲板上的我迎着海风正呼呼吹着，耳旁猛然传来“哎呀，这是大海么，真是太辽阔了哈”的声音。我一阵激动，感情碰上小沈阳什么的体会生活来了。可回头一看，只是挺普通的一大妈和身边的小姑娘在拉家常，没见什么艺术痕迹，也看不出对台词的迹象。纳闷间，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儿，就是这语境，这就是生活。倒是我，大惊小怪，少见多怪，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听者听音，话里话外；美哉不美，说无却有。听，缘于心哉！

“购”起来很“美”

但凡团队出省，一般总与“购”字脱不了干系。倘使“购”只与生拉硬扯、强买强卖挂钩，诸如把购珠宝和吃饭、睡觉相联系，甚至出言不逊，极尽嘲弄、侮辱之能事，那自然很是不“美”。可若只是凭借导购员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其天花乱坠的推销，惹得你主动“出手”，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本次行程中的“厨具革命”和“健康风暴”，就让人一愣一愣的，以至于事后回忆起来，还是很有“反刍”的价值。

有时候我也疑惑，同一个流程，怎么会在那么多的不同地方重复出现？重复也就罢了，难能可贵的还在于细节的设计也几乎一模一样，简直就有了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因子。“菜刀喜剧”便是其中一例。在导游的率领下，我们走进xx展示中心，几个着装整齐的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为我们介绍大门两侧数枚类似报废炮弹的东西，含蓄地指出其产品的原料与军工有某种血缘关系。随即，我们便被带到展示室，开始观摩表演：为萝卜轻快地刨皮——给土豆高效地除痘——削纸如飞——咬牙切齿剁钢管——轻切冰块，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在貌似惊叹的疑惑里，邀请团友现场试验；分解报价，逐项合价计300元，复打包降价至200元，然后现场谈价。一开始总是询者众，购者廖。然而一旦出现某个突破口，往往会多人跟进。一般情况下，总会有30%——40%的人带得菜刀归。整个过程的前后推进，和我往年在湖南、四川等地看到的几无二致。饶是如此，我仍看得津津有味。无他，乃认真参与耳。

和销售菜刀的刚猛热闹不同，健康产品的吆喝颇有点心理递进的味道：门首是一系列kt板，大意为公司老板和各色要人之间的合影，意在说明“吾非蓬蒿，切勿等闲视之”；待进到内间，是一拨拨着装严谨、类似高等级人才的集合体，为你展示产品的制作流程；再行几步，便到了产品演示中心——雅致小间里，三两个杂色人等先行捧出些许即食型产品，一一分到个体，正在新奇间，一讲解员粉墨登场。说是讲解员，也很有自信，首先是科学扫盲一番，大意为潮流、健康场云云，接着自我鼓励，号称xx类iso认证通过n类，再高风亮节，对事不对人，只强调“健康由吃来决定”，甚至反向说教“不一定买我的产品”，但“你的健康我的心愿”，然后就如科学家一般，进行各种实验，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说明其产品的有效性。其间的流程推进，绝对让一线的教师自叹弗如。于是，想不掏钱都难。尽管我以理性自诩，却也在热烈的氛围里认真掏钱。

当然，也有天生的“智者”，以“山人一贯正确”自居。但凡碰见兴高采烈购得土特产者，总爱从化学以及数学角度予以无情否定——或者质次不堪言，如数家珍般罗列周边亲朋好友上当之经历；或者价高忒离谱，不如超市真实惠。总之，不是买“贵”了，就是买“假”了。立体否定，让大包小包者很快意识到自己乃蠢人也。其失落之状，自是不待言。

购自己的物，让人说三道四去吧！如此，焉能不美?

看之，听之，购之，无有不“美”者。然乎哉？吾必曰：然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