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退休

老张是县交通局的老员工了，由于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一辈子活得窝囊，几十年干的都是辛苦的活儿，也没混出个样子来。从下面养护段的护路工干起，一路做过局里的汽车修理工、大院锅炉工、食堂勤杂工。现在，局里看他年龄大快退休了，就照顾他作了传达室的门卫，主要工作是收发信件、报纸，看大门，同时还守着传达室的电话。这样，凡是进交通局大院的人员、车辆，都得到老张那里登记、领出入卡。来人到了大门口，都得向老张说明找谁，等老张电话联系了，获得允许才能进去。来的车辆都得先到老张那里拿一张出入卡，离开时交还老张。

后来，交通局为了节约开支，安装了局域网电话设备。这种设备下的电话只能打本地电话，不能打长途，内部电话联系，只要拨分机号就可以联系上。外面来了电话，如果知道分机号码，在语音提示下加拨分机号就可以联系上要找的人，如果不知道分机号码，可以通过总机询问获知。这样，老张就多了一项工作——接总机电话，告诉来电的人全局各个办公室的分机号码。

最近，局里新调来了一位局长，姓胡，三四十岁，说话办事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全局上下对这位胡局长都有点敬而远之。作为门卫，老张虽然在交通局工作了几十年，对这位胡局长也不敢怠慢。有人打电话找胡局长，老张总是盘根问底，验明正身之后才敢把胡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人家，一切做得小心翼翼的。

就这样，小心又小心，老张还是出差错了。

一天，一个人急吼吼地打来电话找胡局长，说是几年没见的老同学，找胡局长有急事。盘问急句后，对方火了：“你这位同志怎么回事？我和你们胡局长多年的同学还能骗你？回头让你们胡局长好好整顿一下，一个交通局衙门作风就这么严重！”对方一通话把老张震住了，就把胡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了他。

没想到，不一会儿，胡局长的电话打了过来：“老张在吗？”“在，我就是。你哪位？”老张听对方口气不善，忙陪着小心说。

“我是胡局长！老张你怎么搞的？随便把领导的电话告诉别人？这么大年纪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局长，我没把领导电话随便告诉别人呀？刚才那人说是你老同学，几年没见了，有急事找你。”老张边额头抹汗边说。

“啥毬老同学？那是个骗子！我的老同学都知道我的手机号，要是老同学他怎么不打我手机？连这都搞不清楚，你还能干毬啥事儿！”胡局长“咣”挂了电话。老张愣愣地站着一声也不吭，心里自责得要死：人家胡局长说得也对呀，老同学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呢？

又过了几天，一位自称是胡局长好朋友的人打电话找胡局长。老张照例又是一通盘问，对方再三解释也不行。老张还振振有词地说：“你是胡局长的好朋友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手机号，怎么不打他手机？”说完就挂了电话，全然不顾对方那几声“喂喂喂”。

过了几天，早上刚上班，胡局长从车里钻出来就气冲冲来到了传达室，指着老张鼻子就是一通臭骂：“老张，你他妈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就不会办事呢？前天一个朋友打电话来找我你为什么你告诉人家我办公室电话？你对人家是什么态度？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大事情吗？人家是为了我们修公路找投资的，叫你一搅和，几千万的资金就没了！”老张一看闯这么大祸，吓得连认错的话也不会说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接下来一段时间，老张更加小心了，总算没出什么差错。

一天，一个自称是胡局长爹的人打来电话，问老张胡局长办公室的电话是多少。老张本想说你是他爹怎么还不知道儿子的电话。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他没直接回绝对方，而是让他稍等，就拿起另一部电话打给了胡局长：“胡局，一个自称你爹的人问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吗？”

胡局长气呼呼地说：“老张你怎么回事？我爹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哪里会来要我的电话？”

老张抓起刚才放下的电话对那个人说：“胡局长的爹早死了，哪里还会给他打电话？他不认识你！”说完就挂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门口来了一位老汉，要往院子里进。老张连忙拦住问他找谁，老汉叫嚷着说：“我找胡长进（胡局长的名字），我看看他到底认识不认识我这个爹！”

老张连忙打电话给胡局长：“胡局，那个自称你爹的人来了。”

胡局长匆匆走下楼，看到院门口那个老头，没到跟前就喊：“爹，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电话说一声。”

老张愣了，胡局长不是说自己的爹早死了吗，怎么还管这老头叫爹？跟在局长身边的司机小孙告诉他，这是局长的老丈人，你说该不该叫爹？

那天，老张又挨了胡局长一顿臭骂，祖宗八代都在胡局长的嘴里给翻了一遍。

一辈子唯唯诺诺、树叶掉下来怕砸着头的老张发火了，打了报告要提前退休：“我怎么能搞清楚谁是谁朋友，谁是谁爹？这活儿老子干不了，不干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