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年近半百的老周官运亨通,一下子当上了交通局的局长。当了局长就有人求他办事,找他批条。时不时有人揣个信封过来,趁没别人时小心翼翼地往他桌上一放,再慢慢推向他,然后说出要办什么什么事。如果那人要办的事符合规定,老周会很爽快地签字、盖章,而信封原封不动退回。如果要办的事不符合规定,对不起,老周不办事也不收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老周的日子过得紧巴,儿子就要上大学了,他却为那每年几千元的学费发愁。如此拒绝了几个信封之后,妻子不干了:“看不出来呀,你还是为民做主的包青天、焦裕禄、孔繁森呢?儿子马上开学了,学费你打算怎么办?”
儿子的学费加上生活费四年下来得几万元,靠老周两口的那点工资根本不可能支撑下来。可去哪弄几万块钱供儿子上学呢?老周睡不着觉了,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
妻子被扰得不耐烦了,捅捅他,说:“天都要亮了,你还睡不睡了?你不睡别影响别人睡觉!”
“我在想那几个大信封呢。要是收一个就够儿子至少一年学费生活费了。你说我怎么就都给拒绝了呢?想想也挺心疼的。钱真他妈是好东西!”
“哟!开点窍了?别想了,以后还有机会呢!睡吧!”妻子翻了个身,又睡了。
老周扔在床上烙大饼。
过了没多久,又有人往老周面前放了个信封,很大很厚,信封下面压着一个关于承接某段公路的施工招标书。这个公司本来是不具备修路资质的,但他们挂靠在了一个具备修路施工资质的大企业下面,拉大旗作虎皮,非要承接这工程。这老周是清楚的。他推托了几下,收下了那个信封,脸却红到了脖子根儿。当然,这家企业位顺利承接了那项工程。
晚上,老周又睡不着觉了。妻子问:“又怎么了?”
“你说,万一有人告我检举我怎么办?”
“瞧你的胆子!你真是属老鼠的!要是都像你这样,都没人当官了,也不会有贪官了!睡吧,别想了!”
过了半年,那段路修完了,老周这里平安无事,他慢慢放下心来。
渐渐地,老周胆子大了,不管要他签字审批的事情合不合规定,没有钱他就不签字、盖章。那支笔、那枚章成了老周的自动提款机。而且招投标前后,老周都有额外的收入,项目完成后,他还有回扣。比如上次那个公司承接了十公里的一段公路,招投标前后,他们给了老周十万元,工程完工结算后,老周又收到了四十万元的一张银行卡。
老周一家迅速富裕起来,在市里买了两套房。老周妻子还开上了自己的小汽车。儿子也在自己上大学的省城买了一套三居室,说是毕业后就在省城工作,买了房方便。老周的家里也不是“豪华”二字可以概括的,光那张床就要八万多块钱,真皮沙发、各类高档家具一应俱全。
第一次收了一个信封睡不着觉的老周,现在躺在八万多块钱的床上,呼噜打得山响。就这还嫌不舒坦,单位新调来的那个美少妇小白成了老周的床上新伴侣。老周专门为她买了房买了车。老周发现,和小白睡在那张同样价值八万元的床上是那样的舒坦、有趣味……
三年任期眼开就要到了。那天,老周正躺在办公室的大老板椅上思谋着如何再给自己提个一格半格,闭着眼睛想着哪个职位更有“钱”途时,反贪局的人推门而入。老周被隔离审查了。没多久,老周住进了班房。
在牢里,一屋子人,环境不好,老周又睡不着了,夜晚躺在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惹得周围的人要揍他。
那天,老周再三请求下,管教员让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老婆,我现在老睡不着觉……”老周伤心地说着。
“你去死吧!”没等他把一句话说完,老周妻子便撂下了这样四个字,随即挂了电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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