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一辆破旧的平板车,你行走在窄窄长长小巷;拎一条黑乎乎的大麻袋,你游荡在连接家家户户的路上。像一个不起眼的音符,你的吆喝声汇入喧嚣的街市;又如一页灰色的日历,在都市灯红酒绿的繁忙中,一天天,一年年,你悬挂在岁月那斑驳的老墙上。
收旧瓶子的老人,在板车的颠簸与空瓶子的叮当声中,收获着夕阳的金红。曾经富丽堂皇的瓶子,曾被多少美妙的广告宠爱有加的瓶子,曾称满玉液琼浆、摆在商场橱窗里引来路人羡慕眼光的瓶子——如今空空如也,被随意地搁置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收旧瓶子的老人,你的脚步丈量着你和瓶子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梦想与现实之间巨大的反差。那些孕育这梦境的瓶子,那些成全美好也催化腐朽的瓶子,如今都全像一枚枚落叶——飘进你包容一切的大麻袋,再装上车,去获得新生。
收旧瓶子的老人,一脸的平淡,像无声无息的日子一样穿越城市,满头华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车流里若隐若现,滴滴汗水砸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无痕迹……
世界上难道有无用之物吗?收旧瓶子的老人你在琳琅满目的华丽中审视着空白的价值,你在轻飘飘的废弃物上发现了重量。岁月如流水,玻璃的光泽也曾让年轻的你目迷五色;当然,玻璃那锋利的刀刃也曾划破你老茧丛生的手掌。如烟的往事空洞如这旧瓶,你在鄙夷不屑的眼神里默默无语,递过去一些揉得皱巴巴的纸币或捂得发热的钢崩儿,换来一车晚秋的收成,一车鸟雀般欢蹦乱跳的叮当声。
在深沉的暮色里,我的目光被收旧瓶子的老人那渐去渐远的身影一点点地拉长,拉长……我仿佛看到我那白发苍苍的父亲在故乡的土地上挥汗如雨,而我——一个土地的逃离者,坐在这座城市的一个钢筋水泥的窗口前,遥望着岁月零落的姿态,内心充满着温暖的忧伤,不言不语……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伴我多少年风和雨……”
不由地,想起了这首老歌。多少年了,它还是一如既往地萦绕耳畔,让我的思绪常常获得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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