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对雨极其喜好。那时北方一进雨季,依然常常大雨滂沱,街道成河。雨水驱走了炎炎烈日,带来了清风凉爽。顽童们在雨中纵情玩耍,无忧无虑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惬意。淅沥淅沥的雨珠,轻叩着稚嫩的肌肤,淋透全身,却打不湿嬉戏的童心。平日里身手敏捷的大蜻蜓,在树叶下躲雨,任我们采撷回家,兴奋地把玩研究几日。哗啦哗啦的风雨声,象柔美妙曼的摇篮曲,送我进入梦乡。风雨过后,寻觅几只蝉猴, 细细观察蜕变成蝉的惊奇,捡拾几朵吹落的奇花异草,制成精致标本精心收藏。这就是烟雨朦朦带给儿时的憧憬,带给孩童的无尽遐想与欢乐。
记得我4岁那年,家住北京南长街一个老四合院。整夜的雨,将院子变成了大水塘。我兴奋地在这没过小腿的“池水”中荡来荡去,任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扑扑”地击打在身上,毫不在意,不知为什么玩得那样开心。终于被大姨发现了,将我押解回屋时,因为反抗扯坏了大姨的新衣裳。大姨说等我工作后,要向我讨还这笔债。为此我挨了母亲一顿责骂,至今记忆犹新。
在大人们的管教下,渐渐的我疏远了雨。成年后竟开始讨厌起它来。每当雨季到来,空气中处处飘散弥漫着发霉的味道,阴沉沉的天破坏了好心情,也搅黄了出行约会计划。没完没了的梅雨,搅得四处泥泞不堪,弄脏了鞋裤,弄湿了衣裳。一个不小心,还淋得伤风感冒一场……
去年12月,还是冰天雪地时,我有机会赴澳洲来到阔别已久的牧场。那里正值初夏,刚踏进牧场,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烈日如同火炉般悬在头顶,烤得大地一片焦黄。裸露的赤土,焦枯的树木,干枯的池塘,风干的尸骸,那恐怖,仿佛置身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一切生命都停止了。牛羊在烈焰下受尽煎熬,在痛苦中挣扎着。我忘不了,它们望着我时那种渴望求救的眼神。
人们似乎也绝望了,甚至想到了放弃。我一天天,一夜夜地在心里祈盼着,企盼雨季早日到来。
终于,我们的真诚感动了上帝。在圣诞之晨3点钟,我们正从布里斯班赶回牧场途中,忽然乌云翻滚,大雨瓢泼而至。车在泥泞中蛇样扭动爬行着,几次陷进路边。我脱掉鞋袜,挽起裤腿,趟着泥水挖去淤泥,加挂上四轮驱动,黎明才赶到家。满身的雨水、泥土,极度的疲劳,丝毫没有减退我的兴奋与喜悦。牛羊有救了,牧场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果然,迟了的雨季到来了,从此大雨小雨延绵不断,池塘满了,树绿了,青蛙合唱,小鸟欢舞,遍地窜出的青草迅速覆盖了大地,到处一派生机昂然。
大雨潇潇,洪水横流,我冒雨徒步穿行其中,察看水的走向,酝酿着蓄水池的修建方案。雨簌簌的落在身上,温柔地亲吻着我的全身,溪流抚摸缠绕着我的双腿。它就象一个热恋的姑娘,与我情意缠绵,给我无比的愉悦。
回国后,又赶上了一个春夏,又经历了一个雨季。一年经历2个雨季,太难得了。对雨,已经有了极为特殊的感情。雨水使我种的蔬菜瓜果充满了勃勃生机。
我终于领悟到,我回到了童年的梦幻,这是返璞归真的情愫,是与大自然的亲近和谐,是轮回新生。我喜欢雨,我期盼雨季,我祈盼雨水,我企盼它给予的生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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