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长先生以98岁高龄溘然长逝。到此为止,根正苗红的钱家大师们,终于个个都成了历史的记忆。或许若干年以后,我们还能听到有几个姓钱的华裔人士再次获得了诺贝尔大奖,然后,就会有专家学者再来考究一番,找出他们身上前生几辈存留着的百分之几钱家血脉。这样以来,就还值得我们这些“大师迷”们,再好好自豪一把,尽管这自豪里更多的是无奈。
不过,也许现实情况并没这么绝望。毕竟中国第一的两所高等学府每年都还各自招收了全国百分之九十几的高考状元。就算数据打架,也说明一些问题。第一是优秀大学对状元们是很重视的,第二是优秀考生对一等学府是很认可的,第三是中国学生对伟大祖国还是很热爱的。这不也都值得自豪吗?!
从未当过状元,无从知道状元的感觉。或许那感觉就如同当年的状元们跨马游街,招赘做驸马一样,光宗耀祖,荣耀辉煌。这感觉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只是当年的状元是否都成了皇帝的栋梁呢,这个一直没明确数据。而现在的新状元们实在太多,他们的人生是否都精彩也没什么名单。不过其中总有几个出类拔萃者吧,或许就在总理因无法回答钱大师之问而尴尬的情况下,他们其中会有某个状元站出来替总理来回答一下。
皇帝没了,状元多了,思想潮了。或许状元的辉煌,如同成为皇帝驸马一样,都过时了。而现实的看,做状元,成才第一,成家第二。每年那么多状元,其中总该有几个成长为大师吧。再早不算,就从1977年开始,每年30个,连续30年,总数超1000了。就算大师难成,比例千分之一,至少也该有一位了。可怎么还是难见呢。
有人说,考分是不是才能的标志,所以要探讨更好的选拔模式,这个问题还可继续争议下去。不过,从辩证角度看,二者之间既不会是全盘否定的不等式,也不该是全盘西化的绝地等式。可让人纳闷的是,每年这么多高分状元,最后究竟有多少成了才,并最终成了师?北大清华是否有人回答一下呢?
究其原因,先追溯到状元的成长过程。高分,在多大程度代表了学生的创造性呢?或者更难听的说,每门功课99.5分的学生,究竟是人才还是考试机器?再特别点,是否有人做过统计结论:那些举世公认的世界级大师们,他们的“才”是怎么表现的?是不是在学习的每个阶段都是绝对的高分?
或许这些都是扯淡。可以看见的是,在分数的指挥棒下,喊了多少年“减轻中小学生课业负担”的口号,早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空话。别说山高皇帝远的省市,就是皇城根下那群假期里一天上四个培训班的祖国花朵的队伍,难道教育界的领导们就都看不见?或他们自己的子女和孙子女没准也在这队伍里排着队呢。
再从状元们的大学生活看,人说北大清华是美国大学预科班,这话暂存疑。然而,大学教育已变成一条条按部就班自动化文凭生产流水线的事实,似乎已不用争论。那些受过教育的毕业生们,终于成了中国现代化大厦仓库里一颗颗标准的螺丝钉,他们或许能找到一处适合自己钻进去发挥作用的孔洞,然而在这洞里他们能一睹大厦的全貌吗?他们能在这位置上画出新的屹立于东方的大厦蓝图吗?或许他们本来能的,本来该能的,但是,是谁,是哪个阶段,剥夺了他们这“能”呢?
有个教育家说教育的任务就是教人不信。可一直以来,我们教育的是让孩子们学会对师长礼貌,对官员鞠躬,加上对至圣先师跪拜。这个过程,从入学开始,到博士生毕业为止,贯穿整个教育过程。或许这些也只是形式,可在内心里,又有多少人从跪拜的姿势站立起来过呢?有谁敢理直气壮的说:老师或许您错了,领导或许您的决策还可以完善,首长或许您的意见并不都对,我还可以补充一点点,修正一下!?
有人疑问,科学大师是培养出来的吗?答案或许是,或许不是。回答“是”的,很正确,因为所谓的培养,不是已有的知识,而是一种创造新知识的方法。爱因斯坦一定也有老师,否则他连“相对论”这几个字都不会写。说不是的,也正确。因为在真正的大师前面,从未有人走过,也没有谁有资格去培养他!牛顿是谁培养的?谁敢说自己是牛顿的老师?
而在从未有人走过的地方,在开始走之前,就要“深入”研究一番:走这条路需要多长时间,花费多少经费,路的尽头有什么景色,将来这路能拓到多宽,能卖多少票换几多利润,……等这一圈转下来,这路还能走吗?这路还敢有谁走呢?
坦率的说,我们每年都有创新,每年都发大奖。这创新和大奖的含金量究竟几何?直白的说,似乎很少有什么科研成果鉴定不通过,反正通过了大家都好,通不过只是你自己得罪一群人。也几乎没有什么科技进步不领先国际水平。反正洋鬼子也不会来跟你较真。就算真的来了洋鬼子,你吹你的,人家干嘛要跟你过不去?而当作假并非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学校集体去组织,一个系统全面去运作,到这个时候,究竟什么是假什么是真,怕已难分辨。正如街头小贩的假文凭好打,从没到过课堂的真文凭怎么辨呢?
可是,别管真假,没文凭,没成果还真不行。因为项目立项需要它,经费申请需要它,经费落实需要它,你的工资、奖金、职称、荣誉、晋升,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它。学校衙门化,教育程式化,学生机器化,文凭流水化。当全国所有的教授们加起来不如一个部长的时候,我们的教育也就只能产出符合教育规划纲要的“部长接班人”了。至于大师,还在腿肚子里转筋呢。
要生产大师,必有生产大师的条件。一块无人涉足的未知领地,一个不看文凭学历只看体力脚力的选拔机制,一种不为经费和荣誉操心费力的基本生存条件,一个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考核原则,一种不用计算投入产出成本效益指标作取舍的远见卓识,一个完全不必坚持什么思想原则,不必奉行什么主义理想,打破了任何行动和思想上必须遵守的准绳红线的自由氛围!......这些如同土壤水分阳光和空气,离开它们,何谈大师?!
或许大师还是有的,一如当年的张铁生和黄帅,我们御封的“大师工作室”里的大师,不是会很好的含泪吗!那位当年“瘦肉精”的发明者,不也曾是国家专利持有者并在全国做科技推广吗!那位“三聚氰胺”董事长,不也是国家科技进步奖的带头人吗?或许还有“水变油”的奇迹,不也曾是《人民日报》上解决世界能源危机的第五大伟大发明吗?他们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其实类似的大师们,比起袁隆平们来,数量还多着呢。这足够国人自豪了,哪怕只是一段时间。
或许大师还在不断的涌现着。想来,那些舍弃了教授讲台,勇敢走上公仆岗位的才子们,也许能在未来“牧”的岗位上,用自己的专业育人经,成为超越赵本山的新一代艺术大师呢!那些跨过独木桥的国考圣手们,也许能在未来为人民币服务的竞争中,发明更好的敛财之道,成为创造个人财富的经济大师呢!那些遗传了革命基因的官二代们,或许能继承爷爷的英雄传统,成为掌控政权的驯心大师呢!那些超越了金钱概念的富二代们,在父辈的金山上,成为新一代探矿大师呢!……
我们还在时刻期待着。离世的钱老也可以瞑目了。
于木鱼宅
2010-8-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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