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山外的城镇已经开始落雪，漫天的雪飘啊飘，洒啊洒，之前所有的痛苦都还原成了冷漠。望着漫天白雪我知道我又必须做回以前那个无情的杀手。
神龙角已经到手，我早该回冥山复命。一路上，我走走停停，无非是想等忘忧追上我。我知道他若是来报仇，我定不会还手。可这一次大概他已经恨我入骨再也不愿见到我了。
身上的毒药就快发作了，我也必须回去复命了。一换上那身禀见服周围的人忽然都变了样，几天前还对我和蔼可亲的人们一下子变得唯唯诺诺。我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眼里的颤抖和恐惧。曾几何时，我是那么地以此为荣，而现在我才明白，这叫做声名狼籍。
“交出神龙角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在进冥山的路上，翼族二皇子又出现了。这种鼠辈只会妄想坐享其成。丛我拿到神龙角开始就不断地纠缠。这个大脑简单的家伙似乎还不明白能拿到神龙角的人又怎么会不堪一击。
“快滚，我不想杀人。”我依旧低着头，只是抬眉瞟了他一眼。
“冥山的杀手会不想杀人？”二皇子狂笑着不知死活地冲过来。对啊，冥山第一大杀手又怎么会不杀人呢？我真是蠢，我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忘忧那样善良，就算没有这次任务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只因为我始终是个杀手。
“不，不要杀我。”几招之下，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家伙已经倒在血泊里半死不活地向我求饶了。我放了他那么多次，为什么他还不知足？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在药谷教我当个善人的忘忧。
“你小心点，别踩到蚂蚁了。”
“蚂蚁而已。”
“蚂蚁也是生命啊。”
“你没有杀过人吗？”
“没有，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和平共处不好吗？”
“你是傻的，哪有那么容易。”
“为什么不行？我就一定不会杀任何人的。”
“烟汐就是烟汐，什么时候都不会丢我们的脸。”二皇子趁我不注意但是后使劲刺了我一刀，结果是他立即身首异处。索都躲在一旁看了我很久，见到我杀了翼族皇子，便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我止住血，冷冷地看着他。索都和我同是主人最信任的人，只不过他是主人的儿子所以没有被药物控制。
“跟你做笔交易。”
“我没什么是可供交换的。”我转身准备走。
“你不是看上了龙族那小王子吗？”索都在身后很得意地说着。听到这里我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索都，右手开始微微抖动着。“别紧张，都说了只是交易，对你来说是很轻松的交易。”
“你要我做什么？”我放下已经握在剑柄上的手。
“帮我取蝶衣。”索都狡诈地笑着，伸出右手递给我一粒药丸，“当然，我所要交换的是你的解药。”
我盯着那颗药，它意味着我可以永远脱离冥山了。“成交。”
上古有四个种族是拥有神的能量的。而它们所依靠的是各自的神器，神器是由每一任族长打入下一任族长的身体里的，以此表示物亡人亡。四族之中，灵族和翼族都是精通迷幻之术。对于我们这样没有感情甚至没有思想的杀手，这些神力毫无作用。蝶族和龙族都以念力为主，龙族是唯一能够攻击的种族。
得到所有神器对于主人来说有莫大的意义，所以这次出任务的是两个，我和索都。这也意味着将来谁会是冥山的主人。索都这笔交易真的做得很精。
蝶族的念力是作成屏障保护的，只是屏障在破碎的时候也就是一种攻击。索都说得没错，这世上能取蝶衣的只有我。在休息了几天后，我很快进了蝶谷。大殿之上，血肉横飞。过了好久好久，才渐渐安静下来，最后静得让人窒息。我身上沾满了蝶族的血，隐隐刺痛。
“忘忧，这个世上你最留恋什么？”
“蓝天白云啊，还有你。”
“我？”
“你就象蓝天白云一样啊。烟汐，我要永远和你一起看蓝天白云。”
“别傻了。”
“我是认真的。没有你的话看什么都不会通透明净了。”
“你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会的。我只喜欢烟汐，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我盯着蝶族大殿前的神像看了很久很久。“忘忧，这是最后一次。”我低下头，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向族长房间走去。
屏风后，一个老者很毅然地站着，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样子。“你来了啊。”他缓缓地转过身，很慈祥地笑着，就象是在迎接一个朋友。
“交出蝶衣，你可以走。”我右手紧紧一握，面无表情地说。
“呵呵，孩子，你已经拿到神龙角了吧？”他微笑着坐下，缓缓地倒了两杯茶，右手那杯递到我面前。“老头子都不怕死，我们比了一辈子总不能到临死了才输给他吧。”
手起刀落，茶杯重重地掉在了地上，溅起点点水渍。茶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浑浑浊浊的，什么都映不出来。
“孩子，上天只让你得到它们，但你也注定要失去它们。有些事情都过了几百年了，改变不了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注定了，挽回不了了。”我蓦地回头，那个蝶族最尊贵的老人微微笑着闭上了眼。
“你拿到了神龙角，就要永远失去你想要的一切。上天让我们存在，就自然会让我们永远延续下去。”龙王死的时候，也说了这样的话。当初在神龙居被龙族卫士的念力打至重伤，掉在了药谷外的百草林。忘忧救醒我后，龙王一眼就看出我是谁了。
“伤得很重，好好休养吧。神龙角迟早是你的。”
“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会让药谷沾上血腥的。”
“但是我会。”
“你会后悔的。”
传说四大族拥有通灵的能力，能于神相交，可以预知过去未来。“骗人的。”我幽幽地盯着那件蝶衣，“你只是个道具。”
“烟汐果然守信。”索都见到蝶衣，诡异的笑容立刻堆在了脸上。
“还不走。”我不想看到索都那张得意的嘴脸。这时，我只想着找到忘忧。
“当然会走，只不过，”索都忽然笑得让人有些心慌，“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说。”
“蝶族的小公主你没有杀死。”
“那又怎样，我只是去取蝶衣又不是去灭族的。”
“但是小公主投靠了龙族，并且马上要和你的小王子结婚了。大概是准备共同抗敌。”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王？为什么？”
“这是任务。他不肯交出神龙角。”
“你是冥山的杀手，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从未骗过你。我说过你救我会后悔的。”
“那你也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你今天不杀我，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我会替父王报仇的。”
神龙居四季如春，加上有天大的喜事，漫天都是温馨的气味。幸福得让我的右手不断颤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忽然明白，烟汐这一辈子都是邪恶的代名词，无论她是不是受命于冥山。而这片幸福的天地是永远都容不下烟汐这样满身杀戮的人。
大街小巷都在欢呼着筹备着那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这才知道原来忘忧不叫忘忧，他叫龙夕，是龙族最小的王子。他不是忘忧，忘忧也许只存在于那个秋天的药谷里。
婚礼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紧张异常。每个人都惶恐地看着我，眼里有着莫大的仇恨。而我只看着那双熟悉的幽怨的眼睛，一步步向前走。
“你来干什么？”忘忧穿着新郎的礼服，那么高贵。王子就是王子，不再是当初药谷里那个傻傻的小子。
“看来这个婚礼并不欢迎我。”我淡淡地笑着，从身上掏出一条骨制项链，“这个当作结婚礼物吧。”我说着，走上前去缓缓地挂在忘忧脖子上，然后轻轻地藏在衣服里。
蝶族的小公主看见我走近她的王子，吓得昏了过去。当宾客都围在她身边时，我笑得决绝地转身离开。一个守卫想拦住我，但又很快退下了。
忘忧，你是舍不得杀我吗？还是，这是你给我最大惩罚？没有你，我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烟汐。”
“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也不笑呢？”
“为什么要笑？”
“笑表示开心啊。”
“那要是不开心呢？”
“不开心我也会笑，至少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些。”
“那如果有一天你连笑都笑不出来呢？”
“如果连笑都笑不出了，那我一定遇到了很痛苦的事。但是，会有什么事情会让人那么痛苦呢？”
冥山的雪依旧是漫天飘散，纷纷扬扬，一点一点地坠落。我天天坐在山下木屋的院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雪一次又一次地覆盖我来的那条路。龙族休养生息很快又振作起来，蝶族也重新建立。他们联合其他两族一起围攻过来，主人得到了三件神器但最后仍旧还是失败了，也许上天没有让我们一起存在那么总有一个要消失掉。再后来，索都和主人一起被龙族困在神龙山下，冥山的一切全部不复存在。
是我的错吗？若是当初我将神龙角连同蝶衣一起交给索都，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但是既然曾经上天让他们存在，并赐与神的力量，那么自然会保佑他们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我知道忘忧不会来了，但龙夕一定会来。他要杀我为他的父王和他的妻子报仇。
“你为什么不走？”龙夕终于踏着白雪拿着利剑来找我。他的剑指着我的喉咙，他的身后带着十几个守卫和他漂亮的小公主。
“我在等你。”我轻轻地说，声音小得只有我们能听见。
“你不要逼我。”龙夕拿着的剑渐渐松手，最后悄无声息地掉在雪地上。身后的人不断地叫喊着：杀了她。我看到公主紧皱的双眉和龙夕呆滞的脸。
忘忧，你终于笑不出来了吗？
我猛地出手刺向龙夕，龙族族长都有念力护身，一瞬间无数个剑气反弹在我身上，脚下的白雪顿时鲜红一片。
“烟汐！”忘忧扑上来抱住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有念力，神龙角不是在你那吗？”
“我给你的东西，你还带着吗？”我吃力地将手伸到忘忧的胸前，找出那条项链。“这是你们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我也还给你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一点点地模糊。我知道这个早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快要崩溃了。这一次，我终于要死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注定了，就挽回不了了。”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烟汐已死，父王的仇已了。一切都结束了。”忘忧站起来望着身后的族人。
“龙夕！”是女人的声音，叫得撕心裂肺的。忘忧转过来，抱起我。我看到那个神龙角深深插在忘忧胸前，鲜红一片。
“忘忧，这个世上你最留恋什么？”
“蓝天白云啊，还有你。”
“我？”
“你就象蓝天白云一样啊。烟汐，我要永远和你一起看蓝天白云。”
“别傻了。”
“我是认真的。没有你的话看什么都不会通透明净了。”
“你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会的。我只喜欢烟汐，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忘忧，从今以后我们终于可以一直相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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