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30日　星期五

今日是我们这里入伏以来最热的一天，据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37度，而实际上由于阳光炙烤和风速微小的缘故，实际温度要高许多，这从路边的一只只狗大张嘴巴吐着舌头直喘粗气，以及坐在树荫下纳凉的人们不断擦拭汗水就可看得出来。

可就在这样一个闷热异常的日子里，我却要去加入民工兄弟的队伍，打算多干一段时间的建筑活了。前几天，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在一家房产公司做销售经理的好友万源，请他帮忙给我找一份这样的工作时，他第一反应是有点懵，然后惊讶地问我：“你一介文弱书生,干什么不好，为啥非得去出那苦力、受那份罪?”是啊，为啥呢？是因为这个夏天一直心情忧郁，想通过一次次的大汗淋漓去清除吗？抑或是为了挣那干一天给70块钱的薪酬？……我也说不清楚，但万源还是拗不过我，马上联系了一家建筑公司很轻松地给我找到了这份差事。

我今天的活，是和老刘、老赵三个人打扫已初建完的空楼房，任务是一幢楼的一至三层，每层六个150平米面积的单元房，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必须打扫出2700个平方。刚开始干的时候，我还觉得挺轻松，心想：不就是把散落在房子里的水泥、沙子、砖头等建筑垃圾扔到楼外去吗，这有何难！但由于天气太热，干着干着，我全身的汗水就像堵不住的泉眼一般，一股股不断涌出来，打湿了汗衫、长裤，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在眼里也是酸辣辣的痛，一会握铁锨一会握扫帚的手于是就有点不听使唤，站不直的身子也有点打晃。都已经干了十几年建筑工的老刘和老赵，看到我这样子都有点担心地问：“兄弟，还行不？”特别是老刘，不无关心地说：“我看你戴一副眼镜文绉绉的模样，哪里能出得起这份力，咋不去做办公室文员？”其实他哪里知道，我正因为做多了什么宣传、策划、办公室主任之类的角色，越来越讨厌暧昧不清的办公室政治，才说什么再不愿去干的，可又无法说出来，只好对他们表态道：“没事啊，我干得了，可能我长期不做这么重的活了，加上天又热，我这小身板才这么发虚吧，锻炼一下就没事了。”

话虽这样说，真干下去我却越来越吃力，总想停下来好好歇歇，可每逢这时，敬业的老刘总是说：“兄弟，你第一天刚来干，我也想让你多歇会，可工头说了我们今天必须把一直三层干完，所以我们还是尽量少歇吧。”我知道老刘的话是真心话，也不是针对我的，便咬咬牙回应道：“嗯，我知道，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停下，我就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只是我初来乍到，可能不太会干，你们该说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啊。”老刘和老赵都是直肠子，果不其然，每当我用扫帚扫完一堆建筑垃圾，若用小推车推到较远的窗口往外扔的时候，他们总提醒我没必要走这么远，就近随便找个窗口就行了，说这样既省力又提高效率。

不知不觉中，当我们打扫完这幢楼第二层的一半时，已经到11：30下班的时间了，于是我随老刘、老赵去吃午饭。因为这个工地没有食堂，我们只好步行着去后面的小吃一条街。一路上，我一次次地说起想请老刘、老赵他们俩吃顿饭的话，可一次次都被他们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老刘说：“你看你累得那个熊样，我们是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的。”老赵也说：“你啊，不但今天不能请我们，就是今后也没必要请别人，我们挣的这份血汗钱容易吗，你留着好好攒着吧。”到了小吃一条街，我以为他俩和我想的一样至少要点一个炒菜吃的，可没想到的是，在一家专炖大锅菜的小店前，他们领着我停下来。老刘要了一块钱的豆芽菜，一块钱的馒头；老赵要了两块钱的炖豆腐，一块钱的烧饼。我看了看他们点的这大锅菜，清汤寡水的一点油花也没有，可我和他们在一起又不能破费去点炒菜，只好也要了一份一块钱的大锅炖土豆丝和一块钱的馒头，和他们坐在一个小方桌跟前皱着眉一点点吃下去。

匆匆吃罢简单的午餐回到我们干活的楼层，老刘找了一块破门板躺下来，老赵则睡在五、六把扫帚搭成的“竹床”上，他们让了我半天我没去，就一个人坐在墙角闭目养神……按建筑公司规定，我们下午上班的时间是两点半，但老刘总担心今天分配给我们的任务完不成，于是在一点左右的时候，他就起来喊醒了我和老赵提前干起来。

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我们的任务竟提前完成了，我想收拾一下回家，可老刘和老赵却都拦住了我，说哪怕啥也不干呆在这房子也不能出去，要等到六点班下班时和大家一起走。我没办法，只好和他们坐在几块破砖头上大眼瞪小眼地发呆……

2010年7月31日　星期六

今天清晨刚过六点，我在街头随便吃了点早餐便来到工地。我以为我来的应该是最早的了，可没想到，满满一院子的民工兄弟比我来的还早，他们有的已在韩工头安排完当天的活计之后，或肩上扛着铁锨、头，或推着小铁车开始奔赴劳作地点了。剩下十多个来得比较晚的，老韩又重新安排了一次，他把我和另外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分在一起，要我们到七楼顶上去铺防水层，可当我们走到七楼时，我却傻了眼，当这两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像猴子一样顺着钢管爬到楼顶时，我才知道我上不去，倒不是恐高，关键是我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万一镜片一走神，我没有抓到钢管，我的小命岂不呜呼哀哉！无奈我只好又走下去，向老韩说明了我的情况，他倒也通情达理，打着哈哈道：“嘿嘿，这个我还真没想到，这样吧，我给你调换一下，你跟他们三个走吧。”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三个六十多的老头，随即我不由一阵阵窃喜，心想：今天可不像昨天那么累了，跟着老头干，还能有多重的活儿呀。

这三个和我父亲差不多大的老头都很木讷，几乎是我问一句他们答一句，为讨好他们，我一路孝敬了十多支将军烟，可他们要带我到哪里去，我们去干什么，我却没问出个结果。直到穿过市区二十多个路口，走了大约四里多路，来到一个小区，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今天给居民安装水管的技术人员打下手，具体活儿就是把早几天安装水管时挖出的水泥块和土块回填。这活是真轻松，刚开始干时，我们几个一边用铁锨填着填着连大汗都没出，尽管今天的天气和昨天一样热。我以为今天就这样轻松地过去了，可没想到，在十点多钟的时候，安水管的技术人员突然来了，他说前几天铺架的管线有点问题，我们需要在水泥路面上再多挖几十米。老天，原来在多日以前，这几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一直在用铁镐、大锤等简单的工具挖掘铺设水管的水泥路面，要知道，这路面的水泥可有十多公分厚啊，谁能想到这方圆五、六里路，大约上千户人家的小区水管管道，是他们慢慢一铁镐、一大锤地硬生生挖出来的！

拿着八磅锤我有些怵头，天这么热，又要使很大的劲，谁能受得了。可既然来了总不能闲着啊，再让人家重新分配工作也不好吧，于是我举起八磅锤使出吃奶的劲狠狠地砸起水泥地面来，“咚咚咚”地几十锤下去，直震得我虎口发麻、浑身湿透倒没什么，可狗日的地面除了裂几道缝，根本没有松动的痕迹。我又拿了铁镐去撬，它依然坚硬结实的密不透风……我不由泄了气，坐在人家门前的台阶上一边擦汗，一边对这三个老头说：“爷们，建筑公司难道就没有切割机之类的先进工具，我们这样干不麻烦了。”其中一个戴草帽的老人说：“没有，我们这些日子就是这样一点点干出来的。”也许他们干的多了，的确，当他们和我一样去砸去撬时，坚硬的水泥地仿佛变成了泥土地，一片片纷纷在他们灵巧的大手下一块块掉出来，我也在这时蓦地意识到我早晨轻看他们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其实他们远远比我这个青年人能干得多。

好不容易挨到11点，管水管的技术员看我实在不擅长挖掘工作，于是就让我和其中一个老头去回填管道，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像昨天一样吃过简单的午饭，戴草帽的老汉要去郊外赶集，另一个骑着他的破金鹿自行车回工地宿舍睡觉，我和矮个老头没地方去，就坐在一个幼儿园门口凉快，那里有一个幽深的巷口，不断有风一阵阵吹过来。凉快了一会，我建议矮个老头和我一起去东边不远的一个大型超市逛逛，我说那里有空调，我们可以好好享受享受，谁知矮个老头说：“那里既不叫抽烟，又不叫睡觉，俺不去！”边说边从黑提包里拿出一大张白塑料布，在风力很足的幼儿园门口躺下来，嘿，他原来在这里午休呢。

下午两点时，我们又在小区集合了，草帽老汉也赶集回来了，他花三块钱卖回来半斤烟丝、一大本卷烟用的纸条，还花两块钱买回来五个裂缝的咸鸭蛋，怪不得他不在这闹市里买东西，原来他买的都是郊区的集市上才能见到的。

下午的活很无压力地干完了，虽然我依然出了一小碗一小碗的汗，但比起昨天来却无疑是轻松加愉快的……然而明天分配我干什么呢，我又能坚持多久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