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派的角是我最敬重的朋友之一。此公学富五车,博学多闻,加上此公曾在北大进修,而且一直在从事现代文学研究和教学,应该说,其文学功底还是无可比拟的。这不,在读完拙作《文化复兴是为传统文化招魂的吗》后,大呼:不好不好,瑕疵太多。这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我说:既然你不同意我的观点,就写一篇批驳文章吧。这不,第二天我们就看到了先生的精华大作。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篇很好的反驳文章。这倒并不是因为先生在文章中批驳了我的一些观点,相反,我倒是希望有人能真正指出文章的纰漏和不足。我经常想:一篇文章,如果没有思想的碰撞,就像泥牛入海,是最可悲的事情。学术能够发展,思想能够进步,互相辩难、互相砥砺是很好的途径。特别是能够得到那些有理有据的教诲,更让人如浴春风之感。当年丁文江和张君劢两个朋友为科学和玄学而发生争论,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当时学术思想的大讨论,留下了一段文坛传奇。我们当然也希望激起大家对文化的探讨,也许可以给烟雨留下一段文化佳话。当然,这种探讨一定要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
俗语说“鼓不敲不响,理不辨不明”。学术者,天下之公器也。不管是朋友还是论敌,在知识和真理面前都应该一视同仁。苏格拉底曾经说:只管是非,不管其他。辨别是非是知识分子的责任。因此,我的眼前再没有要一起喝酒的朋友,只剩下我要批驳的论敌了。
为什么说这篇批驳文章并不成功呢?主要有这么几点:首先,兽兄的文章带给我第一感觉:兽兄是偷换概念的能手。为防止兽兄使用烟台无影手偷换概念,我先把概念挂上,然后揭示兽兄是如何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第二个手段就是通过主观臆断,泼脏水予人。总是把我的观点和官方牵强联系,似乎只要证明我是拿奖金替官方说话,就成了御用文人。于是,我的观点便不攻自破了,这很有点当年污蔑鲁迅拿卢布的味道。第三,批评界里有一句名言;没有研究就没有批评。但是兽先生很明显并没有读懂我的作品,就开始胡乱开炮,而且摆出精准制导导弹的模样,回头看打在身上的子弹,原来却是玉米秸心。
还是让我们回归正题,和兽兄谈谈文化。其实,文化并不好谈,文化就像空气一样,它既无处不在,但我们又无法把它握在手中。所以,谈文化,首先就要知道什么是文化?而文化的概念实际很难界定,包含的内容又太多太复杂,以至于“复杂到非目前的语言技术,所能用少数的语言表达出来”( 殷海光),人类文化学家曾用了160多个概念加以概括,仍无法准确的加以描述。现在基本得到认可的概念是:广义文化就是人类作用于自然界和社会的成果的总和,包括一切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狭义:指意识形态所创造的精神财富,包括宗教、信仰、风俗习惯、道德情操、学术思想、文学艺术、科学技术、各种制度等。包括六大子系统说,即物质、社会关系、精神、艺术、语言符号、风俗习惯等。
所以,既然要批我的观点,就应该针对我文中所展示的文化含义加以批驳,这样才让人感觉有的放矢,才容易擦出火花和灵感。而我原文中的文化是从制度、道德、学术思想而言,而兽兄则主要是从文艺的角度加以分析,这就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味道了。譬如,同样是谈鱼,一个是在谈海里的鱼,一个是谈淡水鱼,虽然表面上都在谈鱼,但是因为谈论的鱼,并不在同一个话语系统里,就难免互相抵牾了。
但是我现在,不得不谈。首先,我要说明,“多元并存,以西为主”的偏方,是在我偶然一次对中西医进行对比时,茅塞顿开而得出的结论。多元共存是基于一种传统文化无法切割所造成的无奈,是对全面盘西化的校正。因为传统文化,就像人的影子一样无法割裂,完全无视传统文化的影响,提倡全盘西化,是不切实际的空想。为什么要“多元共存”?其实我在文章中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寄希望于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融合,或者能像林毓生所说的“创造性的转化”。“以西为主”主要是指目前的任务是学习欧美为主导的西方文化
但据兽兄说,我的偏方早就不是“偏”方,而早在政府那里成了“正方”了。并且举了很多例子加以证明:譬如科学发展观里的民本思想,兽兄认为加了“科学,”因此就是西方的观念,也就是“以西为主”了。偏偏科学发展观里的“民本”思想,并不是西方民主思想,而民主和民本(偷换概念之一)是截然不同的,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更可笑的是兽兄把苏联化当作西化(偷换概念之二),.这就有点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味道了。当我们国家还在坚决抵制西方资产阶级思想侵蚀时,当我们还在声称“坚决不搞西方那一套民主”时,当“西方的普世价值和我们的科学发展观还在发生冲突”时,兽兄却说中国早就在“以西为主了,多元共存”了,这真的让我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而且,也不知兽兄什么时间打入官方智囊团里,或者官方智囊团里有兽兄的密友,连政府制定政策的原则都“一清二楚”。说什么政府制定政策的原则就是:多元共存,以西为主。不知道兽兄是否可以拿出证据。胡适先生当年说:有一份证据说一分话,有七分证据绝不说八分话。我现在摊开双手,向兽兄喊道;拿证据来!兽兄当然拿不出证据,兽兄其实只是被一些假象迷惑,误把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当成真相而已。
兽兄讳谈政治,这是对的,因为烟雨是不允许随便谈论政治的。不过,我倒想问一下兽兄,一个已经“多元共存,以西方文化为主”的国家竟然会没有言论自由吗?恕我愚昧,是不是西方国家的公民也是讳谈政治呢?现在,我们不敢谈政治,或者说我们还不是一个以西为主的国家,或者是我们的兽兄过于敏感。但据我所知,兽兄并非那种敏感之人,恰恰相反,往往过于迟钝,否则也不至于因政治命运多舛。所以说,兽兄前面所虚构的已经“多元并存,以西为主”的结论,恐怕就很难立足了。
好在兽兄不谈政治,要谈文化了,但兽兄所谈论的文化并不是文化,而是文艺。也就是说,兽兄在这里用文艺来替代文化了(偷换概念之三)。这本来有偷换概念之嫌,不过这还不算太差,好在没有离题万里,最起码文艺依然还在文化的范畴内。也就是说,兽兄既然要批驳我的观点,即应该证明“文艺多元”是不对的,或者文艺不应该借鉴学习西方,应该保持我们传统的原貌。但是,兽兄没有证明,反倒是把文革时期单一的文化与现在相对多元文化进行对比,给人感觉政府早就在容许多元文化存在,我的观点“早就过时”了。其实观点并无新旧之别,只有是非之分。我们不能认为新的观念就一定合理,所以,我常常想,中国当前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普及基本常识,而不是制造特立独行、惊世骇俗的理论。何况,我倒要请教一直在从事文艺研究的兽先生,我们现在的文艺真的没有禁区吗?我们的文艺真的和国际接轨了吗?至于兽兄写了大段的文艺发展的目的以及文艺有没有阶级性的争论,似乎是梁实秋和鲁迅并没有完结的话题。因为和本文无关,再加上那是兽兄的研究范围,等兽兄研究好,告诉我们结论罢了,何苦写在这么一篇反驳的文章里呢?
但兽兄还是不赞成我的“多元发展,以西为主”。请注意,兽兄在这里已经偷偷把我的“多元共存”,换成了“多元发展”。(偷换概念之四)兽兄似乎反对文艺的多元,即“多价值,多维度取向”,当然,兽兄绝不是要回到万马齐喑众口一词的年代,而是需要“主导性的多元”。说“中国文化界的现状也是如此。没有主导性的‘多元’, 发展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无元’。”其实,兽先生表面上还在批驳我的观点,实质上已经在阐释和演绎我的偏方。
也许,兽兄浸染中国式逻辑太久,难免要“推己及人”。这不,兽兄这次又钻进美国统治者的脑子里,虚构什么“西方统治者主要的目的是造成价值体系零散化,使得新型文化难以形成”。那么,西方的多元文化真的是统治者提倡的结果吗?其实,多元文化主义起源于80年代的美国,是基于多元民族多元文化所形成的一种群体文化的认同,而不是统治阶级宣传的结果。当然,这里还有个西方理性文化达到极致后,人们对西方主体价值的解构。西方思想文化的发展,并不是统治阶级所控制的,西方知识分子并不是统治阶级思想的代言人,而是独立的极具社会批判性的“牛虻”。兽先生一时糊涂又把美国当成中国了吧?
兽先生说;文化并不具备“势”,这种观点倒是新颖。可是,当我们看到鸦片战争后,西方文化蜂拥而入时,传统文化在和西方文化的碰撞中一败涂地,难道这不是一种文化的冲击力吗?当然,这是一种并不能具体看到的力!但这种力确实客观存在,就像万有引力一样。但是兽兄竟然只承认具体的能看见的,一旦看不见,就不承认其存在。这不,兽兄只承认一个个具体的文化形态,而不承认有抽象的文化,这反映了兽兄的固执和知识的欠缺。由人类社会实践和意识活动中,经过长期蕴育而形成的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思维方式等,不是抽象的吗?到哪里找他们具体的文化形态呢?
兽先生说,文化形态不存在高低上下之分,这我是赞成的,但是很明显,兽先生在这里设置了一个陷阱,就是不同时期不同的地域,文化形态不存在高低上下之分,因而文化就不具备高低上下之分(兽先生在这里又把文化形态偷换成文化的概念)。现在让我们假设,兽先生的结论是正确的,即文化真的没有高低上下之分,那么请问兽兄,文化是否会发展呢?人类社会是否会进步呢?先生是否可以否定文化的前进性呢?我想,兽先生很难作出否定的,因此,文化没有高低上下之分的说法,不过是民族主义蒙蔽自己的谎言罢了。举个例子:封建社会的制度和资本主义的制度,真的没有上下高低之分吗?自由恋爱和包办婚姻真的并无优劣吗?而兽先生所举结婚场面的例子,恰恰说明先进文化对落后文化的冲击,长袍马褂因为不如西装革履舒服大方而遭淘汰,当然如果有人非要穿出个性,我也并不反对。因为要多元共存嘛。
沙漠的尽头是绿洲。最后,兽先生基本已经缴枪投降,不信,你看:“站在人类个体幸福的高度,无论什么民族、什么国家的文化形态,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选择。”兽兄表面上清声独具,实质还是我的偏方的翻版。什么能给人类个体带来幸福呢?是传统文化还是西方文化,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个体高于一切“不正是西方文化的产物吗?行文至此,兽兄终于露出了马脚:原来观点和我并无差异,只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据说,寿先生刚买了新车,那车可是西方文化的产物哟。
兽先生的文字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有点饶舌,反映兽先生写论文写惯了,在杂文上还不是那么得心应手。譬如先生的文字里有这样一段话:所谓“多元发展”的“多”在康德的范畴学中属于“量的范畴”,本身并不代表一种“质”,通俗说来,“多”并不意味着“好”。这里就有种炫耀的味道。其实“多”不仅在康德范畴学理是量的范畴,在现实生活中也是量的范畴。寿先生何以多绕一个大圈子呢?除了炫耀我真看不出还有别的用途。这是兽先生后边需要要注意的,不要让真理迷失在的语言游戏和迷宫里。写杂文是让人看得明白,而不是把人绕糊涂。杂文是以思想取胜,而不是看谁能绕圈子啊,呵呵。
最后,我还是要感激兽先生的讨论,也希望兽先生将文化问题进行到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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