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雾，朦胧的雾。

打开窗子，雾就迎面向烙无情扑来。烙无情不禁苦笑，因为破草房长久无人居住，灰尘也吹得他满脸都是。

这是烙无情躲避了七天七夜的追杀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发誓今夜过后，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这次是因为他曾对一个人许下了承诺，只要烙无情引开那群老家伙，向相反的方向跑上七天七夜，那么那个人就会将“东西”藏到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去。

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连烙无情也不知道，更别提那群老家伙了。他对“那个人”显然放心得很。

只不过他也知道，今夜才正是对方真正攻击的开始。这群老家伙，以为把自己抓住了，就能得手或者让龙问乖乖就范么。你们也不好好的调查一下，龙问是谁。龙问可是天下第一狡猾奸诈的人，他怎么可能把那个锦盒给你们呢？别傻了……

烙无情一想起那群老家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大笑起来。

烙无情又是谁呢？人们只知道他在江湖上人缘好，交友广，是个无酒不欢的大混蛋。谁也不知道，这个大混蛋出师于何门何派，更不知他的一手“反手剑法”是怎么练成的。

“反手剑法”，顾名思义，别人的剑法本来是自上而下，反手剑却自下而上，别人的剑在左手边转个圈再下流地去偷袭对方的跨下，反手剑就会在右手边转个圈，再将剑刺进对方的脖子。

为什么会是脖子，而不是刺对方的腋下，教烙无情这套剑法的那中年也没有说原因。不过他自己却早有心得。

什么是最有效的招式？那自然是最简单，一击就能威胁别人性命的招式。而人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呢？很多人都会回答那一定是跨下，可是他们忽略了一点，对于一个剑客来说，一个人的咽喉才是最脆弱的地方。

烙无情已经有六天七夜没有喝酒了，因为他酒袋里的酒在“逃亡”的第一天黄昏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自己喝干了。他在破草房中找到了一个大水桶，本想去外面的那口井里去提几桶水，好好地搓个澡的，虽然他也觉得这里并不安全，但他浑身实在又臭又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他刚打开门，就立刻停了下来。因为他竟然闻到了一股酒香。

酒香就在夏夜的虫子叫响空林中蔓延，越来越香，烙无情来回徘徊，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在如此偏僻如此荒无人烟，如此落后如此鸟不拉蛋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浓烈的酒香，肯定有蹊跷。烙无情一边喃喃道：“肯定有蹊跷，肯定是有人在故意卖弄酒香，肯定不能够上当。”可是他的脚却很不听话地向外走去。

酒香竟然是从这条大河里面飘出来的。烙无情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沿着香味一直跑了五六里路，才终于找到了酒香的来源。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条河。

酒的确就在河水里。正因为河水和酒相结合，所以才会飘得那么远。烙无情被气笑了，他站在河边把倒酒的那个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也还没有解气。正在这时，他灵机一动。因为他忽然想到，既然有酒流到河里，那么他只要顺着河往上找，一定能够找到酒的。

可是等到他沿着河岸又跑了三四里，他终于看到了一大堆酒坛子的时候，他彻底失望了。因为这十七八个大酒坛全部空了。这次他没有再骂任何人，他终于静下来好好思考起来。他早就知道有人在下“鱼饵”，可是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戏弄于他。

烙无情的脸已被气得通红。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

他又准备逃走，可是这时候，河面之上却发现有一叶小舟。刚刚因为舟上没有灯，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但现在却挂起了一盏马灯，而且遥遥还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古琴之声。

“难道是我太多疑了？”烙无情摸着自己下巴那三根他最得意的胡须暗自嘀咕起来。

二、

龙问没有离开，他一直是躲在扬州城里的。他躲了七天了，酒喝光了，饭不吃了似乎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他已经七天都没有看过女人了。

龙问从不碰女人，他看女人只是为了欣赏，这一点连烙无情也不相信。烙无情宁愿相信老母猪会上树，宁愿相信老母鸡在池塘里游泳，也无法相信这天下第一狡猾奸诈之人还会是处子之身。

只有龙问自己知道。

他这一生本没有秘密，因为他的秘密都在喝醉之后和烙无情全说光了。也许他只有一个秘密没有说，这个秘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烙无情也不知道。

因为这个秘密是他一生最柔软的伤疤，即使是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也从不愿与人提起。因为一旦提起，他最柔软的地方就会胜过绞痛十倍。

他在这个肮脏的江湖里生存下来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的狡猾和奸诈。他若连这一点都没有学会，那么他就不再是龙问。早在八岁成为孤儿那年他只怕就已经饿死在街头。

他的狡猾和奸诈正是八岁那年学会的。为了一个馒头，他偷了包子铺的一个馒头，就被那个外表看似凶神恶煞其实内心却胆小如鼠欺软怕硬的壮汉老板给废了。从那时起，他注定了只能“欣赏”女人。

他身上的伤痕可能有千百处，可是加在一起也抵不过这一处伤疤的疼痛。这是怎样的痛楚，只要是个男人就该体会得到。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到卧龙山庄里偷了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什么，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也没有去打开瞧瞧里面到底是不是他以为是的东西。他替朋友帮这个忙，完全是因为他知道那个朋友深爱着卧龙山庄的大小姐。因为他这个朋友也和他一样，有着无法触摸的痛楚，他这个朋友的双脚在一场撕杀中变成了残废。卧龙山庄的那群老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下嫁给一个终生都无法行走的残废。

正是因为如此，大小姐宇文玲最终以一条白绫悬梁殉情……

龙问倚栏矗立，没有人知道，连这样一个臭名在外的家伙，居然也会有如此孤独的背影。看着远处的石桥，龙问不禁黯然吟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他看见远处的桥头，正有几名女子，在蒙蒙烟雨之中撑着红伞，步如碎莲；而四周却满是夏虫唱歌的声音……

多么美妙的景色，多么值得感叹的江南。龙问转过身，拿起桌案之上仅存的干粮，八个馒头。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馒头，可是这时候他却用最快的速度啃完了两个，然后再猛灌了几口水，跳出了窗外，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也许，他的确应该起程了。

目的地就是“玉箫公子”上官竹的“青竹居”。

三、

宇文娇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娇嫩，她不仅有玲珑般的身段，更有一双妖媚的眼睛。别人只知道卧龙山庄有一个绝色美人宇文玲，却实在想不到宇文玲的妹妹论姿色竟然丝毫不逊色。

一曲罢了，宇文娇端坐在竹凳之上，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眼睛更是凭添一宛秋水。

烙无情虽然没有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但听到这样的笑声之后便终于决定上舟去讨碗酒水喝。

眼看六七丈的河面，烙无情就皱起了皱眉。世上任何人都休想在一纵之间腾出这么远的距离。就连烙无情也不能。

还好，林子里的枯枝不少，他将这一段枯枝扔向三四丈远的水面上的同时，他的人也随着贯出，脚在枯枝上一点，在水面上一个起落，便轻轻落在了舟尾之上，这一招“燕子三抄水”只怕若没有名家指点，也不会如此潇洒。刚站定脚跟就称赞道：“姑娘的琴声悠悠，宛如溪水潺潺，算是上品音律，只可惜我这个山野村夫，却并不是来听姑娘弹琴的。”

宇文娇笑道：“你哪里是什么山野村夫，你分明是个大酒鬼。”

烙无情道：“我若不是大酒鬼，只怕也不会这么快就乖乖地上了你们的钩。”

宇文娇指了指舟蓬，道：“里面有上好的花雕，我知道一个人的酒瘾犯了若没有酒喝，一定比被人家捅上几刀还要难受。”

烙无情道：“你知道？”

宇文娇道：“我不仅知道，而且我还见过一个比你更大的酒鬼，他喝起酒来，只怕十个烙无情捆在一起也比不上。”

烙无情被她逗笑了，摸着下巴的三根胡须，正想说话，宇文娇却已接着讲道：“你一定认为自己的酒量很好，所以你现在一定很想找那个人去斗上一斗是不是？”

烙无情一字字道：“世上若真有这样一个人，我情愿拜他为师，甘心做他的奴隶。”

宇文娇笑了，从她笑的样子上看来又不像是在说大话，烙无情心里猛然一怔，他似乎想起了一个人。

宇文娇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道：“现在你总算想起了那个人是谁了吧。”

烙无情道：“我虽然想起了他是谁，但却肯定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宇文娇道：“怎么不是，你想起的那个大酒鬼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师父，一代剑神李雪寒么？”

烙无情愣住了。现在他才总算真正地闭上了嘴。

宇文娇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这次来就是要找你帮一个忙，这个忙你的师父已经同意了，所以他才叫我到这里来找你的。”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人雕像，那个雕像烙无情实在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师父的贴身之物。

烙无情这次才真正地说不出话了。难怪今天卧龙山庄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过，原来是有这么一手。过了良久他只得肩膀下塌，摊了摊手，无奈一笑道：“算起来我也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只可惜，你们要的东西并不在我的手里，我逃走只不过是调虎离山，真正的东西还在龙问手上。”

宇文娇原本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娇柔的身子不禁微微有些颤粟，隔了片刻，她才一字字道：“你，你可知龙问偷的那个锦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烙无情道：“据龙问口中得知，这是他的一个朋友托他办的一件机密的事，就连我也只知道他那个朋友是个残废，但他深爱着卧龙山庄的宇文玲，卧龙山庄的人自然不会答应，于是就将宇文玲软禁了起来，半年后，宇文玲便上吊自尽了。那锦盒之中，正是宇文玲的骨灰，龙问也正是被他这个朋友的痴心所打动，这才……。”说到这里他的嘴忽然闭上了，因为他看见宇文娇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这时候才小心问道，“不知姑娘芳名是……”

宇文娇闭目一叹，丝毫没有刚刚娇媚的模样，她一字字道：“你的知心朋友被他自己的同情心骗了。”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将船划向岸边，接着道，“我就是宇文玲的妹妹，我叫宇文娇。”

宇文娇道：“三年前，我姐姐的身上曾发生过一段奇遇，后来我父亲发现她并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她那次昏迷一下就是九个月。这段期间，我父亲曾请到药王来替姐姐诊断，发现她的血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身体里的血和一百年前的白发魔刹的血是一样的。”

白发魔刹的凶残和武功烙无情听后也闻之色变，江湖传闻，那年若不是中原各大门派的高手倾巢而出，只怕武林如今还被黑暗统治着。三十七个绝顶高手用计将白发魔刹骗入天荡山，这才合力将她击败并杀死。

烙无情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龙问到你家偷的那锦盒里装的并不是她的骨灰，而是当年你们还没来得及毁掉的魔血？”他这样说自然是想起了这几天“追杀”他的人基本没有年轻人，全是卧龙山庄的老人，事情若没到严重的地步，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长老？只可惜烙无情当时并没有想得这么深。现在想来，他才彻底地傻掉了。因为他对魔血的功能也颇有耳闻。

魔血不仅有强烈的恢复和再生功能，而且还能使服用魔血的人增加功力然后成为真正的魔。到时候江湖上要再出现一个白发魔刹，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他的身体在舟尾之上摇摇晃晃。天边一丝曙光来临了，清晨的风本来格外的舒服，可是烙无情却感到全身冰冷。

龙问，你娘的真是个大傻瓜，亏你还号称天下第一狡猾奸诈之人……

四、

龙问的确是个大傻瓜。

龙问这一生除了享受到一些朋友的快乐，他几乎都是活在痛苦之中。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容易被朋友所欺骗。他从不敢交太多的朋友，这一生他真正的朋友只有烙无情一个。可是正是因为他的痛苦才使他多了一丝同情心，他同情所有的残废。

龙问死了。他死在了他自己的同情心下，宇文娇一点也没有说错。龙问的致命伤只有一处，一把匕首自后脑勺直接斜斜地插进他的脖子，匕首尖从咽喉里透出。

龙问死的不明不白，他死的没有任何痛苦，他心中唯一的不信和愤怒都在他的双目之中，因为他死后的眼睛依然凸了出来。也许他自己也早就想过死，以解脱掉他一生的悲痛。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一种死法。他生前若知道他死后的样子这么难看，他一定不会总是想着去解脱。

烙无情的拳头紧紧地握着。这是一天一夜后。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卧龙山庄最有实力的七大长老和年轻一辈中的四个佼佼者。所有人来到“青竹居”的时候眉头都皱得很紧。因为除了龙问是被杀死的，青竹居的二十九口人的身体几乎是被撕裂掉的。七大长老还可以忍受，四个佼佼者却已忍不住跑到一边去呕吐。他们一生虽也杀过不少人，但却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残忍如此恶心的场面。

上官竹呢？上官竹在哪里？宇文娇倔强的脸上流着两行泪水，她曾经也那么倾慕这个“玉箫公子”，如果他愿意，她甚至可以甘心成为他和姐姐的第三者。可是现在她心里却只有恨。她脑海中浮现出宇文玲悬梁的那身白衣，还有她留下的那份遗书。

姐姐比我更爱你，是你当初甘愿放弃姐姐的，可是现在你却让死后的姐姐陪你一起陷入不义。

你该死！

五、

上官竹的头发已蓬乱。

当初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上官家唯一的后人。这在别人眼里本该无比荣耀。上官竹曾经也感到荣耀，所以他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正是如此，他在一场毫无胜算的撕杀中才会自觉高傲的带上了上官家的精锐人员前去火拼。可是他那次败了，败得很惨。不仅他自己变成了残废，连同整个家族也一起衰落了，因为那场火拼拼去了上官家九成高手。

那场火拼是五年前的事。五年前，江湖上还比较混乱，刀斩门和七大门派的联盟才刚刚经历了决战，江湖的劫难刚刚度过，很多世家也乘机得到洗礼，重建势力。正是五年前，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本来和上官家势力相当的大小姐。

那年冬天，偶然来到一个山头之上，他正独自在一畦梅花林中赏梅。那场梅花开得很艳，也很美，可是所有的美都抵不过他看到的那个女子的一个匆匆回眸。后来他经过几次打探，才终于知道那个女子是卧龙山庄的大小姐，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美，她叫宇文玲。

可是宇文玲却死了，就在两个月前。

上官竹终于不再甘心做弱者，他不想像龙问一样，一辈子背上狡猾奸诈的名声，却要一个人在背地里落泪。这样的日子，他早已厌倦。

六、

天荡山还是天荡山。几乎所有的枭雄都想在天荡山落脚，上官竹不想做枭雄，他只不过想把这里变成他一个人的世外桃源，他要在山上移很多的梅花，每到深冬来临，一个人数着梅花，如此而已。他一直期盼自己能够像一代剑神李雪寒那样，即使退隐江湖，也依然是人们心中的强者，这一直是他的心愿。只可惜如今却只能一个人来实现。

黄昏来了。二十三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马上人拉紧了缰绳，在空旷的山谷中立刻传来马的一阵长啸嘶鸣。这个山谷曾经陨落了多少成名豪杰。

上官竹满脸落寞，他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他唯一做错的也许是在“青竹居”的时候把龙问偷袭而死。因为他当时以为龙问能理解他的痛苦，能理解他欺骗龙问帮他偷魔血，可是连龙问也不能原谅他，当时他双腿全废，若不偷袭他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们来了。上官竹以为他们这次来只会带卧龙山庄的那几位大长老，可是他没有想到，连武当山的十大长老都来了。他知道卧龙山庄和武当山的关系一直非比寻常。

只有他自己苦笑。

他是喝了魔血，可是他并没有成为真正的魔。他并没有把所有的血喝光，他只想把自己的双脚治好，并增加一些功力就好了，可是这时候他却有些后悔。他本该想到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在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头子面前，谁会相信一个喝了魔血之后的人的话呢？

正在这时，他只觉得周围有一股气息逼近，心下暗惊，脚下划出老远，就看到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这黑衣人除了一双眼睛，全身没有一处露在外面，连双手也戴着手套。

“你是谁？”上官竹很吃惊，因为从对方这股强大而阴柔的气息里面他知道绝不是武当山和卧龙山庄的人。

“一个给了你双腿，并可以救你性命的人。”黑衣人苍老的声音显得十分得意，继续道，“你只要答应从此追随于我，我就出手带你下山，以后我得了天下，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分享……”

“放屁！”上官竹嗤之以鼻，他一字字道：“原来给了宇文玲魔血的人就是你。”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不仅如此，当年废了你的双腿的人也是我。”

上官竹咬牙道：“原来，原来你竟然是慕容家的人，你混在慕容家到底是什么居心！”当初上官家和慕容家火拼的情景上官竹历历在目。只可惜黑衣人却啧啧道，“看来你已有了必死之心，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又是一股气息飘流，黑衣人的身影已眨眼在十丈开外。

好快！上官竹正想追赶，却见他的身后老远处武当十老的身影已经逼近。一个潦倒的少年纵在最前面，喝道：“上官竹，有种你就别跑，和烙爷一战！”

六、

上官竹冷然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轮番上。”

“自然是轮番上。”烙无情道，“车轮战我还不信战不死你。”

上官竹也不理他，一字字道：“李雪寒呢？除魔卫道的事难道他这个天下第一剑也不参加么？”

武当十长老嗤笑道：“无知小儿，就凭你，也配李大侠动手。”十个长老边说边将上官竹围了起来。

上官竹直接无视，仰了仰头，看着烙无情道：“你就是烙无情吧，你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除魔卫道的么？”

烙无情道：“上官兄莫非这么快就忘了你在青竹居做的好事？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君子，谁知却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

宇文娇咬牙接道：“他不仅是个卑鄙小人，更是个杀人狂魔，连自己的家人和庄丁都不放过，这种畜生亏我姐姐还为他去死。”

上官竹心下一颤，面露惊色，道：“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家人和庄丁……”一言到此，他瞬间想到了刚刚的那个黑衣人，他背在后面的左手此时已被自己紧捏的指头掐得流血。好恨！

武当十长老的十绝阵果然不愧能够和少林十八罗汉阵媲美的阵法。只可惜上官竹此时已经多了两个甲子的功力，他拼着左手受伤，也一掌将一名长老震得口吐鲜血，飞出老远，十绝阵被破。接着是卧龙山庄七大长老的“七龙图腾阵”。也是以同样的结局收场，后来是卧龙山庄的四个年轻剑手的“连环魅影阵”，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所有的人都觉得意外，本来武当十长老只是上去试试上官竹的功力，可是结果却并没有传说中可怕，这才敢继续让后面的人轮番上，不然他们早就一起围攻了。

七、

上官竹的玉箫已折。他已伤痕累累，但他依然站得笔直。

他指着烙无情，嘴角趔开一笑，道：“该你了。”

“我去！”宇文娇抽出手里的剑，不等烙无情答话，已经当先一步跃出，瞬间使出卧龙山庄的正统剑法，漫天都是剑光闪烁，接着一道白光闪出。这招“愤龙出海”正是她姐姐当初亲手教给她的。

好快的一剑。上官竹陶醉了。

她这一剑多么华丽多么凄美，原来她和她的姐姐一样美，只可惜她始终是宇文娇。

上官竹的眼睛里浮现的是宇文玲飞剑腾飞的影子，他虽然受伤不轻，但他还是可以闪过这一招“愤龙出海”的，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全是笑意。残酷的笑意。

在这一刹那，一道毫无光泽的青芒闪过人们的眼前。

“呛”，宇文娇的宝剑已折，踉跄而退。但那道青芒还是慢了些。折断的剑尖已刺入上官竹的心脏，上官竹的身体重重一颤抖，向后倒了下去，但却被一个穿藏蓝色长袍的中年伸手抱住。

一代剑神李雪寒。上官竹终于看到了他一生最崇拜的剑客，只可惜……

“可惜我还是晚来了一步……”李雪寒满面落寞，他的手里只拿着一跟树枝，但却将一把宝剑轻松击断，可惜纵然是李雪寒，想在那么远的距离施手救人，也还是慢了一步。上官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树枝，开心地笑了。

只可惜他的眼神已慢慢涣散开去，仿佛是进入了一个奢侈而华丽的梦境。这个梦终于还是到了，他的眼泪在泛着笑意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流了下去，最后滴落在这片土壤里……

李雪寒道：“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把耳朵凑近上官竹的嘴边，然后上官竹的头垂了下去。

八、

又是黄山。五年前，李雪寒将他最好的朋友的骨灰埋在此地，现在他又站在同样的地方，看着同样的风景。

烙无情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李雪寒才道：“烙儿，你要想办法接近慕容山庄。”

烙无情恭敬道：“是，徒儿领命。”

李雪寒站在黄山之巅，看着那一株茂盛的青松，不再说话。

上官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魔血的来源与慕容山庄有关系……

又是一年夏天，之前的每年夏天，黄山之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土堆，每年都会有一坛酒和一柱香。自此之后，这里不仅多了一个小土堆，而且更会多一坛酒、一柱燃香……

烙无情的背影再次融合在黄昏的光辉里，这是一场恩怨的结束，也注定会是另一场绝唱的开始……

备注：本文笼统为“李雪寒动作武侠系列”合奏篇，谢谢赏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