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忽明忽灭的记忆里,从不去怀疑爱的勇气,因为我始终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心心相惜的人存在,那颗真心一直都在等待。
1,回想与子然相识
在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夜风轻舞过窗台,我便从梦里惊醒,然后就长久的失眠。长久以来,我的睡眠很浅,哪怕是一阵路过梦里的风声,就能让我立刻清醒。望着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夜,心却沉静,或许是早就沉沦。而夜晚却又是这般古老安详,仿佛在静默的追忆青葱岁月戳伤的疼痛年华。
我常常的想起过去,想起那些美好却消失了的东西。那群忧伤到骨子里的孩子,是否不再抬起倔强的脸看铅灰色的天空了,是否不再用稚嫩的声线在单薄的青春里放肆的唱伤情的歌了,是否已找到夕阳下的球场边说的梦想``````那时,我们有一颗倔强的心,就算一个人孤独到无法呼吸也不喊出声音,只一味的抵触抗拒。总以为生命漫长得太过奢侈,所以从不懂得珍惜。但在今天看来,那时的日子变成了如今奢华美好的记忆。那时还可以痛,还可以认真的喜欢一个人,不像如今的我,麻痹了一切神经,感知不到情绪。
在我写过的无数文字里,总能在字里行间里找到一影子,或多或少的写曾经写过去。也许我从未是一个用情专一的人,我深知在辜负里没那么多解释,错错对对在转过一个身又一个身之后终会消散,那些执迷不悟追逐的答案最终无心过问。时间证明了那些当时看重的到头来只不过是徒有虚名。
那天,坐在对面的子然咬着吸管问我,木铭,我们认识多久了?两年,我回答她。
她深吸一口奶茶,吐出吸管眼睛专注的看把玩在手中的奶茶说,两年了,不长不短的年月,足以忘记一个人的时间。我不明白她突来的感伤,便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说,没什么啊,这人感情丰富就感慨一下时光飞逝呗。今天的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点不对,我只好沉默的揣测她的心事。子然喜欢在奶茶里放少许龟柠膏,她说那样起到养颜的功效,总劝我要多喝,说我一脸的苍老是有必要喝的,但我闻不了那味道,每次都辜负了她的好意。
第一次遇见子然是在来学校的火车上,启动的火车渐渐远离我生活十多年的小城,那是第一次远行,却固执的要一个人去开启全新的旅途。当与爸妈隔着车窗挥手告别,心底还是少了些勇气和担当。在火车穿越了无数的城市停在某个地方的时候,子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双手提着沉重的行李。一路上我们并没有说话,那时,我们并不相识。只是各自欣赏窗外的风景。窗外是美丽的村庄,田野。火车到了这座城市便是终点,人潮为泛。因为子然行李太过沉重的缘故,她吃力显笨拙的拖着行李拥挤在人群里,我实在无法看着一个弱小女子受这般苦,便上前为她接过行李,记得当时她惊慌失措的紧紧揣着行李不放,当她定眼看我后,最终放开了手。出了站我问她去哪,她说到xx学院,我哑然的告诉她,我们的目的地一样。她竟然拍起手来欣然的说,那就结伴同行。结果是我包揽了所有沉重的行李。
人生就是一班列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丢了谁,又遇见了谁,一直期待的人未必能和你到终点,而那些从未出现过的人就莫名其妙的和你到了终点。
如果说初遇子然是一次不经意的缘分,那与她同班便是逃不掉的相遇。第一天的见面会,与还显生疏的寝室哥们精神糜烂的盘踞在教室最后一排,一字排开就呼呼大睡,完全忽略了讲台上的学生模样的辅导员。因为头天晚上喝酒到凌晨2点过。在我感觉有人谋杀般的敲我的头时,我抬起昏昏欲睡的头并用充满血丝带仇恨的眼神看去时,子然微笑着在我慢慢放大的瞳孔里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那时,正值九月,昏黄的阳光温柔的从窗外整个洒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见她周围飞舞得无处安放的尘埃,我抬眼就看见那样金光灿烂的她,让我一下失了神。
记得子然刚进校那会热情高涨的穿梭在各社团之间,一天到晚忙到忘记吃饭的时间,总是在我为她送去她最爱吃的番茄炒鸡蛋时傻傻的笑,说,嘿嘿,都忘记了哦。我轻轻的拍她的头说,别累着了啊。然后转身回寝室,继续写些让人看不懂的文字。而现在的子然坐到我对面,一脸的处变不惊,当初的高亢热情归于平静淡然,身兼学生会主[xi]和院报总编辑两责,这更让她显露出了简练能干的成熟女人的气质。而她的美所散发出来的光彩也让她成为历届最耀眼最漂亮最佳气质的学生会主[xi]。
不经意的想起来,相识子然已两年的年月,见证了她从稚气的女生到成为别人梦里的女神。
子然,我轻唤她,我失恋了。
子然抬起头来一脸不相信的看我,但她很快就相信了,因为她看见我笑得扭曲满是阴沉的脸。她低沉着脸,什么也不说的吸了一口奶茶。
我想去看她,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蒽,去吧,上课我可以以假乱真的帮你答到,笔记我也会帮你抄好的,放心的去吧。子然嘴里咬着吸管语气平淡的说。
两年了,与子然成了在别人看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在难过时我们彼此依靠,在寂寞荒芜的年华我们相互关心。一起看着春夏交替日升月落,然后,走到一个背负的年纪。
2,去看望张熙《1》
十月的清晨透着丝凉气,我站在排得长龙一般的队伍后面买一张车票,一张到达张熙城市的车票。两座冰冷的城市沉没了太多该说的话,原来距离从来不能被忽略。
子然看着窗外微微发亮的天,心想这时的木铭应该坐到开往她城市的火车上了吧。他离她越来越近,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整晚都在艰难的入睡,人是不是到了一定的年岁就容易失眠呢,还是沉重的东西太多压制了睡眠。子然揉了揉发胀疼痛的眼睛,挣扎着起床,洗淑好带了上课的书本下楼去。顾俊高大硬朗的身影早站在楼下等候了,手里提着子然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天渐渐通亮起来,火车也行使进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境地,太阳在山与山之间交替沉没,再度出现,直到升起足够高,山再也淹没不了。因昨晚睡眠极少,现在困倦得不行,闭上疲惫的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是纷扰的人群,说着让人费解的方言,在我听来是比英文更难听懂的语言。污浊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被吸进吐出进行氧化还原。
两年里,张熙就是这样满怀喜悦的心情在纷杂污浊的环境里坐长达14个小时的车程去看我。但是她怕一个人坐火车,她说过漫长的旅途一个人的话会寂寞。而她却在我毫无知情的情况下一次次的来到我身边,只在我惊讶之余说:太想你了,就来了啦。如今,我第一次去看望张熙,第一次想要去看看她说的那个清秀透明的城市。每次她来看我时,总对我抱怨我生活的城市空气太污浊,难受得缺痒。一脸认真的说祸害了路边的小草不能健康生长,真是罪过。然后就要我去她说的那个清秀透明的城市看看,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可以延长寿命物有所值。于是,这才想起,一直以来她付出的都远远比我多。
这个女子陪我走了这么长一段,我就像一场醒不来的梦,因为忘记你会离开,所以安稳得没了悸动,或许幸福太轻了就变得沉重,太用力的消耗也就不痒不痛起来。现在一切都该醒来,忍受疲乏的痛,不抱怨太过后知后觉。
不知昏昏欲睡了几回,广播里说出张熙所在城市的名字时,我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出了火车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陌生张望。这座张熙生活了两年的城市在夜晚的灯火里都显清秀透明,独具其他城市没有的一份矜持宁静。我拿起手机拨通占据在通讯录第一的号码,等那边接通,我抢在第一时间说:小熙,我在火车站,来接我吧。说完少有的在她挂掉电话之前挂掉,长吐一口气,静默的立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在黑夜里过于形单影只。
人群来回的在我身边流转,一张张匆忙而无情的脸生硬的游走在我陌生的城市里,我静止的站在广场上看这尘世浮华,克制不住的想要哭出声响,努力压制沉积在胸腔里的悲伤分子突然打开了一个口子,不断的涌出形成巨大的气流,完完全全的包围了我。以至于张熙出现在我面前时,第一次在她眼前泪流满面。她还是我那么喜欢的女子,白蓝相间的花格淑女裙,一双白色的筐威布鞋,从不多加装饰的她永远这样简单干净,给人一种想要靠近的亲近感。
张熙安静的站在我面前,我们就这样呆立着,没有只言片语,怕开口就触及那个事实,那就是我们已经分手了的事实。张熙的眼泪流了下来,那样的晶莹剔透,从她清澈如琥珀的眼睛里一颗一颗的滚落出来,我伸出手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这样的触摸还是如此熟悉,就像昨天还历历在目。我学着她去看我时的情景说“小熙,太想你了,所以我就来了”。
张熙“蒽”了一声把头低下去用一只手擦掉眼角剩余的眼泪,然后抬起头嘟着嘴说“还没吃东西吧,走,回学校去吃‘新疆拉面’”。说完拉着我就往回她学校的公车走去,这一切的动作都那么的自然,还是那么的娴熟。我被她牵在后面看她动容的背影,轻轻的笑了。
赶上了回张熙学校的最后一辆公车。张熙把头靠在车窗上,我坐在她身后看窗外的车光流华,那些流光不断的从眼前滑过,被灼伤的一道道明媚的伤口,像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青春年华。
到张熙的学校后,她带我绕过正门穿越一条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三三两两的人群挤在一起吃小摊上的东西,应该都是和她一个学校的学生。
我们在一家“新疆小吃”的店面前停了下来,张熙拉着我走了进去。里面就摆了几张木桌,陈列的器具却简洁工整,不像其他小摊浑浊不堪,有种简单得一目了然的感觉。而店主看上去是像两夫妻的新疆中年男女,男人有着高挺的鼻子和俊朗的外表,女人有着碧蓝如珠的眼睛和柔美的身段,他们穿着维吾尔服看起来格外的显眼漂亮。
张熙要了一碗“新疆拉面”得意的说“这里的拉面吃了保证让你留念忘返哦”。
“是吗?那我可要多吃两碗了”说完我伸出手想要去握张熙的手。她看我伸过去的手把手退回一点,我的手停在桌面上,进退两难。我以为开始那些亲密动作说明一切还如昨日,我的手旁边就是她的手,轻易就能找到掌心的温度。抱怨任性都在我们站在彼此面前那刻瞬间化解,不需要言语,甚至不需要解释。
那个美丽维吾尔族女人端过来一碗面放在我面前,我停在桌子上的手偏向一边拿了双筷子吃起面来。我把头埋在碗里大口的吞食,一天里除了喝水没进过什么其他东西。
“你知道吗?我经常一个人很晚的时候来这里吃面,总是坐到他们快打烊。来这里吃面不是因为这里的面,而是在他们相互忙碌的身影间我看到了充满温柔的爱意,这让我想到相濡以沫与子谐老的爱情,如果能这样相守老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而我这样简单的要求幸福,却也离我那么远那么远。”张熙轻轻的说,像说一段爱情故事。
抬起头,看见一串眼泪挂在张熙的脸上,我想再次伸手为她擦掉,却怕她再次退缩。在爱情面前,我一直胆小懦弱。忍住心疼问她:“怎么会远呢?”
张熙不再说什么,隐约浮现疼痛的脸也恢复了平静。
在一定年龄里,我们终究不再张扬,不再苦苦寻求一个答案,我们循规蹈矩,然后,对散场的青春说再见。
3,去看望张熙《2》
张熙把我安顿在学校附近一个旅馆里。当她转身离去时,我紧紧拉住她的手,说“小熙,不要走,我有话对你说。”
她背对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字字绝情,铿锵有力。我看着她几乎逃跑的夺门而出。我明白了,过往的美好在演变成以后的回忆。
昏黄的路灯单薄的打在地面上,张熙泪流满面的蹲在路边,路过的男女只停留片刻下来打量她,以为她是一个为爱情失意的女子。眼泪从她的指间满满的溢出来,打湿了整个夜晚。手机不合适宜的响起来,她停止了抽泣拿出手机,是木铭发来的简讯。
“小熙,看来我是错了,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解释。最终是我太过自信,我忽略我们之间的距离。明天早上我就回去,打扰了。”张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心口一阵巨痛,手机滑落在地上。她艰难的从包里掏出几粒维持心律的药片,一口服下。等胸口不再那么痛了,捡起地上的手机,播通允浩的电话.
现实间隙里没那么多柔情浪漫,在冰冷的钢铁森林里擦肩都变得如羽毛的重量,我是一只越冬的候鸟,迷失在苍凉的天际里。
我面无表情的等在候车室里,手里握着回去的车票。我知道到了这里就是结束,有些人是只能这样走一段就消失在人生里的。只是我这般的留念,这般的放不下。在寂静的深夜敲打那些文字时电话里用命令的口吻催我睡觉的温暖,穿越城市的距离犹如神兵般出现在我眼前说“太想你,就来了”的感动,那些难忘的话语,一个深爱的眼神,是不是从今以后都要变成回忆,只能在一个人的空间里独自缅怀。
广播里那个好听的女音缓慢庸懒的催促着进站,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挎在肩上的包便朝检票口走去,突然身后张熙唤我名字。
我满心欢喜的转过身去,却看见她身边站着一个男生,展露的笑容被灯光惨白的定格在脸上,我僵硬的说不出话来。
张熙从容大方的走过来轻轻的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们还是朋友啊”。我感觉到了她颤抖得小心翼翼的声线,我以为这是错觉,当她放开我,在我面前无所谓的笑了,我知道这不是错觉,是她真真实实的想要离开我,没有一点的不舍。她牵起那个男生的手转出两个背影,让我看这一出痛彻心扉一个人离局的戏。我转过身背出一个距离,不敢再看多一眼,那泪流满面的表演从来不适合我上演,其实是我怕一抬眉就一发不可收拾。
火车站熙熙攘攘的广场上,张熙蹲在人海里掉下一行冰凉的泪,旁边的允浩也随她蹲下来扶着她胳膊心疼的说:“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你是爱``````”。张熙几乎用喊出来的声音说:“这不管你的事,我的事不用你担心”。张熙站起身来丢下允浩一个人跑掉,允浩看着张熙消失在人群里,眼神忧郁像这十月清晨里的迷雾,飘渺透着柔情。
我麻木的立在清冷的月台,用手指去触摸张熙留在我肩上的泪,衬衣被打湿的地方留下一小快记号。忽然心底的清苦如蔓藤般纠缠。在这样一个失意的早晨,我把悲伤打包起来,就想这样一个人孤独的去旅行,但我想一个人的悲喜一定要有一个人的应证才会充满意义,生命的延续才会有勇气。
回到学校时,宿管阿姨打着哈欠准备锁大门,在她即将关上门之际,我一掌抵到玻璃门上。宿管阿姨不耐烦的把关上的门拉开一点让我进去。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打开寝室门,寝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流氓听到响动后探出头来问我,回来了啊?我小声的应他,恩。其他人都睡觉了,流氓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他经常失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寝室少了吵闹,少了话题,曾经在学校里看到一个美女而整晚谈论的经历早不复存在,到现在只礼貌性的说些只言片语来维持我们该有的关系。
我取下包就整个倒在坚硬得和木板没什么两样的铁床上,流氓试图想要和我攀谈,但没得到我的迎合便自觉的不再说话。不是我不想和他说些什么,是我的心如沉在湖低的水草,拼命挣扎也浮不出水面,快要缺氧死去。在墨迹一般的夜色里,我想念张熙的脸。眼泪悄然而下,我扯过被子盖住整个脑袋,沉闷的声音压制不停。
4,子然的独白
十月的清晨格外的清冷,但透着惬意的凉爽。
子然怀抱着上课的书本,还有夹在中间的《黄金时代》,她清晰深刻的记得那句: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的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那是在高三某个寂静的深夜看到,王小泼残酷现实的描写那段惨淡的历史,但那晚让她失眠的是他血红落难一片荒原的青春。
子然习惯坐到第一排,习惯在自己的右边占一个位置,那是留给木铭的位置。记得大一的时候,只要木铭在她右边,她便觉得安稳。有时候木铭肆无忌惮的睡觉,她为他胆惊受怕的注意老师任何一个可能暴跳如雷的细小动作,却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年轻消瘦的脸,那一张睡去恬静的脸。大二的大多时间里,木铭沉溺在他的文字里,很少上课,但她还是习惯的在自己的右手边占一个位置去等候,只为木铭偶尔的光临。
在教授深情并茂的讲解那些让人头昏脑胀的编程式子的间隙,子然转过头去巡视教室,在一翻观察后,眼睛定格在最后排靠墙的角落里,木铭端然的坐着。三天里,他去另一个城市看望让他心生牵挂的女子。子然酸楚的回过头,用笔大力的在纸上抄那些编程符号。这是她为木铭准备的笔记,一笔一画的涂下去,深深浅浅,字里行间的暗痕是一道道不露痕迹的用心良苦。
那是个躁动不安的夏天,子然的父母毅然决然的分开,多年无休止的争吵到最终还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他们为这个家做过的努力修补,子然是知道的,所以父母的分开,她不会责怪,反而欣喜起来。她明白了如果感情到了勉强的境地就没进行的必要了,强加在一起只会是伤害。父母分开以后,子然选择一个人住,因为这个夏天她也要离开,去另一个城市展开崭新的旅途。
那个夏天的末尾,子然与父母在火车站告别,在父母满眼的愧疚与不舍里,子然倔强的要一个人去将要生活四年的学校报到。火车刚启动缓慢的前行,子然的眼泪瞬间滑落。火车带她走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村庄,田野在窗外肆意穿行流走,子然心里徒然生起落寞离别之感。在她不经意的抬眉间,木铭端然的坐在右手边的位置上,那时还不相识,却莫名的感到熟悉。在我们遇见的有些人中总是第一眼便觉得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在火车驶到终点,子然吃力的提着沉重的行李茫然的混杂在人群里,当木铭漫不经心的为她接过行李,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青涩的男孩,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倍加的亲切感动。在父母分开后简短的日子里,心再一次温暖起来。
子然想起初识木铭的场景,心像被放飞的气球,空到无尽的恐慌。
5,暗痕
很多时候,我会莫名的感到孤单,当想起那些离开的人,一些逃不过的年少之事。
心理学说:悲伤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分离。而我们不得不背负悲伤,因为我们逃不过分离。
已步入深秋,教学楼外那排法国梧桐开始有叶子落下,透过窗看那些散落下来的飘零,我脑海里汇集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一字一句勾画出一段绝美伤感的故事,一个男孩与女孩分离的故事。
为了赶落下的稿子,我从寝室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穿过篮球场的侧门就到了我的新居所。在我面对电脑而无从敲打文字的时候,便带上篮球来到球场整理思绪。而每次在夜晚的转身处,子然在球场灯光下拉长的身影,一回头见就看见了她。
子然是担心我为情所困,才这样陪着我走过这一段暗淡的日子。其实张熙对于我更像一个家人,从中学开始,我们便一路走来,5年的长短里,我们以礼相待诚实彼此。张熙的决意离开,让我伤心难过,习惯多年的关怀和等候,早已根深蒂固的深植于心,当远离时是这般抽丝拨茧的疼痛。而后静下心来想,我应该感到高兴,为她找到的幸福。只是心底一直消退不去的恐惧不安,时刻扰得我心神不宁,却又不明白这恐惧不安来自于怎样的举措。
如果要说爱情,张熙是我深深喜欢的女子。
在之后某个秋夜的球场边,我抱着篮球对子然说,子然,你其实不用这样陪着我的,我没事,你也多照顾人家顾俊了。
子然背对着灯光,整张脸被包围在逆光之中,衣角不安分的在风中上下翻滚,她说,我只想陪着你,就这样安静的在旁边看着就好。
我看着子然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孔,心动愁然。两年前,子然提着沉重的行李倔强的拥挤在人潮里,那时,就已然心动。只是,我先遇见张熙。
子然专著的望着眼前的男孩,男孩用修长的手指将球优美的投进蓝筐,那样寂寞的姿势在夜晚里尽兴独舞。腰间上下起舞的衣角,是一台没法上演的独角戏。两年前,木铭说,在拥挤悲情的青春里,我遇见了一个女孩,我给了她承诺。
秋天一个渲染离别的季节,我站在租来房子的阳台上。面对浩瀚沉默的夜空,疼痛得不知如何承担,敲打在电脑里的字符,在记事本筐架好的空间里做困兽之斗,那场来不及的想念淹没在那季多雨的夏天。
一天傍晚,顾俊找到我,不容分说的拉着我去喝酒。刚坐上桌子便向老板要了一打啤酒,我上前劝止,顾俊一摊手推开我,说,今晚谁不躺下不准下桌。说完便提出一瓶自顾的喝起来,因太用力使得脖子上青筋暴露,一口气倒下去大半瓶,才把瓶子从嘴里拿开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顿时白色的泡沫由瓶底向上涌出,溢出来的白色溅到顾俊的裤子上,他不管的抽出一瓶打开瓶盖递给我。我接过来碰了一下他的瓶子也大口的喝起来。顾俊眼里血红泛有泪光,这让我一直愧疚于心的抱歉更加的罪孽深重。
在几瓶酒下去后,顾俊开始说话,第一句便是他和子然分手的消息。顾俊的脸在柔软浓郁的灯光下疼痛不已,耳边是安静流淌的伤感歌曲,这一切似乎都那么恰倒好处渲染了悲情。顾俊扑到桌子上忍不住的哽咽,我伸出手久久才落在他肩上拍了拍。顾俊突然甩开我的手,激动的对我质问,你早就知道我们分手的事了不是吗?你还装作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给谁看啊,是在笑我吗,笑我是一个傻瓜吗?说完拿起身边的啤酒一股脑的喝起来。
我看着这样的顾俊,心里巨大的难过起来。我对他说,顾俊,我没有装,我真不知道,但我要对你说声抱歉,对子然,我心里一直存在难以明状的感情``````。
顾俊粗鲁的打断我,不要对我说抱歉,如果真是为了子然好,就别在伤害她,不能爱她就放了她``````
我能爱。我坚定的几乎喊出来。这是我心底勇敢的声音,是一直在背信弃义与承诺间流亡的一道暗痕,长久以来都是做个卑微的好人,这次也扮演坏人的角色,自私的为自己赢回幸福的资格。
顾俊脸上慢慢恢复了平和冷静,他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说,那就好,是你,我便可以放手。
听到顾俊的信任,我发现这是件可悲的事情。三颗真心,从头到尾就多出一颗,出局的注定了粉身碎骨。
从酒吧出来,我们跌跌撞撞的搀扶在一起,顾俊吵着再回去喝,我嘲笑他喝醉孩子气的样子。
认识顾俊是在大一的一场篮球比赛上,开端是不打不相识结尾是欣欣相惜的俗套。那场比赛,顾俊精湛的球技和高大帅气的外表时而引得场边女生的尖叫,而在我带球上蓝时手肘打在他脸上便结束了他的风光,他顿时就鲜血直流。失慌的我说着抱歉,他一只手捂住鼻子却咧开嘴笑,毫无愤意的对我说,没事。另一只手还立起大拇指,一个劲的说好球。他高大硬朗的身段在强烈的太阳光下炫烂夺目,从他满是真诚的眼里透出友好,我还他一个微笑,便认定一个难得的朋友。正因为这样,顾俊认识了子然。在顾俊苦苦追求子然的时光,我充当了顾俊的狗头军师,告知一切所知道的线索。而在子然面前我却只字未提,因为我明白心底徒然的失落感。之后,便不闻不问。爱情是两个人的城堡,拒绝被打扰。
6,残伤
最近,我很勤奋的去上课,子然用满脸惊奇的表情上下打量我,还伸出手来在我脑门上测量我的温度,问我是不是发高烧了。我说,你别这反应好不,这样让我觉得做为学生很惭愧和失败。子然很直白的说,你就一个教育失败的典范,万千学子的反面教材。我无辜的说,有这么严重么?我有这么痛恨人心,让人民彻底对我失去了信心,要作为反面人物来宣传啊?子然一个劲的点头。正要为我的罪行开脱时,发现讲师在郑重其事的看我,我一头雾水。良久,讲师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我心虚的回他,好久不见。子然在我身边明目张胆的狂笑不止。我恶毒的怨恨的看她,抱怨她总是喜欢坐到第一排。
子然没有提和顾俊分手一事,我也识相的没问。这是一种默契,两年间,我和子然之间一直都有这种默契,对于不想说的却心知肚明就用沉默相对。
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和子然在这个城市繁华的地段闲逛。摆放在商场的橱窗里那些华丽的衣服让我眼花缭乱,动不动就4位数字的标价让我感慨这是在抢钱。子然在导购发亮的眼睛下把自己喜欢的衣服拿起又放下,然后在他们的白眼下走出一个个橱窗。子然和我说,就是不买,气死他们。我说,人家也不容易,话说回来,有没有看重的啊,我给你买吧。子然说没有就把拉我出了商场。我知道她是不让我乱花钱,我拍着她的额头,一阵乱七八糟的感动。
在经过“大十字”时,空中的广告电视在播陈奕迅下个月要来开演唱会的消息。子然欢喜的双手勾住我脖子,激动的说,他要来了,我等了他很久。子然的脸第一次离我那么近,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微的绒毛。两年来,我第一次认真的看她的脸,这是一张平静美好而动人的脸,略施粉袋的她恰倒好处的衬托出了原有的美,但不失那份自然的纯真。
子然发现了这样的亲密动作有不妥,在她要把双手放下来的时候,我抱住了她。我把头抵在她肩上,她的头发是柔软的质感。我就这样安稳的停在她的枕肩,闻着她身上充满淡淡的草木香。
为了能和子然一起去看陈奕迅的演唱会,我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找了份工,工作时间都是在深夜。不让子然担心,我撒谎的和她说,我领了一笔可观的稿费,公主殿下可否赏光与在下一同去观看陈奕迅的演唱会?子然故着高雅的玩弄手指不经不慢的说,既然爱卿有这份心,本公主怎能忍心拒绝呢,准了。我看着眼前这可爱动容的女子,满心欢喜的恭维她说,谢恩宠。
子然爱陈奕迅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从她单薄的青春到如今纸一般的年华。她说,他的歌很轻易的就温暖了心里的冰凉,那温润柔软的唱腔让浮华沉静,偶尔的爆发又是那么强势的生命力。其实这些,我都懂,在他的歌里,我感动无数回,那首“十年”在我苍淡的青春里数次黯然神伤。我一直没说,我也是那么深沉的爱着他。长久下来,发现与子然要命的相似,仿佛并生在一株根上缠绕的两根青藤,生生相息。在这初冬里,为了能和子然看我们共同爱着的人一眼,第一次努力认真的去做一件事。
每次拖着疲乏的身体去上课,子然亲切关怀的问,怎么没睡好?我就硬撑到精神抖擞,但眼皮还是沉重的跌下来,最后干脆倒在桌子上睡去。子然也不叫醒我,只下课把工整简洁的笔记拿给我。这时,我总会感到饱满的知足。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是个灰白颓废的冬天。
还是会想起张熙,一想到她就会感到不安,心一阵阵发疼。这疼痛与爱情无关,就只是浓郁的关心。在那以礼相待苦涩的关心里,不懂情为何物却生涩急着体会的高中,然后就是长久的分别,一直以为是距离沉默了太多原本该说的话和该表达的情感,直到今日,才明白是相处的时光已经苍白,空乏的想象弥补不了现实的空洞。但我会记得那一段的美好,那个开启我情感的女孩。
陈奕迅的演唱会那天,我把两张门票递到子然面前,她努力的压制激动的心情,有点羞怯的接过去。我暗自发笑。我说,子然,我下午还有点事,你先过去嘛,但我保证以在开场前赶到。子然嘟起嘴说,哦。我轻轻的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无奈的仰起嘴角。下午还要去酒吧打工,好不容易才让老板把我调到下午的班。因工作还没一个月,前几天冒着被老板打发走人的危险预支了工资去买了门票,还好老板在我说明了情况深明大义的预支给了我。老板无奈的说,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大学生的穷浪漫。
老板看我不断的掏出手机看时间,最终忍无可忍干脆让我提前半个小时下班,我看着老板感激得快掉下眼泪来。
回到租来的房子里,洗好脸打电话给子然,告诉她,我很快就到。她听话的在电话里,恩。
正准备出门去时,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通,那边是个声音疲惫的男声,对方说,你来看看张熙吧,她现在很需要你。
她怎么了?我有点发急。
过了一会,那边才吞吐的说,她现在躺在医院里,是血癌。我整个人僵直的快要跌倒。我问那边,血癌``````是什么病?那边声音低沉沙哑,听得出是在压制胸腔的悲伤,他说,张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来看看她吧。
一个月的时间是什么意思?我不敢揣测深意的问他。
反正你来看看她,我想在这最后不多的时间里,你能陪着她,那她才不会有遗憾。她一直不想让你知道,上次你来看她时,就已经查出这病了。她对你隐瞒,是因为她浓烈深沉的爱,所以我陪她演了一场移情别恋的戏。现在我自做主张的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能看着她带着遗憾离开,因为我不能看着自己爱的人这般痛苦。那边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我想起火车站张熙过去拥抱的那个男生。
我麻木无措的直立在房间里。在我的记忆里,张熙的心脏比一般人要脆弱,平时吃些维持心律的药也就没什么大碍。而现在有人告诉我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实难接受。想起张熙落寞的说“而我这样简单的要求幸福,却也离我那么远那么远”,还有她流在我肩上冰凉的泪滴。眼泪不矫情的肆无忌惮的掉下来,在凄凉的房间破碎坠地,胸口有钢轮在碾过。原来那些日的恐惧不安不是空穴来风。收拾了几件衣物,从箱子里拿出去年圣诞节张熙给我的围巾,她说是她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有着浓郁深厚的温情,要我整个冬天都带在脖子上。实际上在她走后,我一直放在箱子,我不习惯带围巾。
我仓促水深火热般的赶到火车站,买最快的票去张熙的城市。
在这城市华灯初上时坐上火车,在灯火幽暗深处,一回头就物是人非。再回来,就如天地般初醒,子然不再是子然,陌生的交臂,疼痛藏在转身后。因为各自有了锐利的伤口,就难再回到从前。
子然站在凛冷的寒风中,泪水放肆的在风中摇拽。手颤抖的握住手机。子然最后一个跌撞的走进会场,台上那个深爱多年的人动情的唱着熟悉的旋律,他越唱子然越伤心,泪珠成串。身边是达到疯狂的人群,为他疯狂的人群。子然一起和人群唱他的每一首歌,大声的尖叫,对着台上喊,我爱你。但子然知道这不是爱情的告白语句。当唱到: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子然突然安静下来,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木铭发来的短信:子然,我还忘不了她,她要我回到她身边去,所以,我去找她了。子然打上几个字,然后关了手机,泪流满面的跟着流转的旋律哼唱: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
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
好让日子天天都过的难忘
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反顾的交换
我看着子然发来的信息,在仓皇而逃的孤独旅程中失声痛哭。
她说:如纸年华,一片残伤。
在这如纸的年华上,书写的内容总是失意的时候多于得意,我不是不够坚强,相反,我一直都在努力活得饱满。只是在不该有回忆的年纪里习惯了想念,面对锥心的伤痛不知如何忘记,然后脚下的岁月阴错阳差的潜行,不知不觉到了悲悲戚戚的如纸年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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