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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知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
重叠了无数个日子后,又是一个圆润的夏日周未。
周日,是惟一不去上班的日子。
午后,老公去广州见一客户,把一份合同敲定。临走时,对我说,约好了要陪客户吃个晚饭。
老公终于不回家吃晚饭了。除却无奈的应酬,他总是赖着家中那一方餐台,不肯挪出家门半步。
可我与孩子们,老爱了走大街串小巷地逍遥于各种特色美食,可休想老公他会有一次的配合,他对那些美食总不以为然,只念着家中那一锅白米。
于是乎,孩子们与我早有了一份默契,只要爸爸不回家吃饭的日子,便是我驾着我的“黑马”与孩子们畅笑于大街小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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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儿子极具霸气的对抗中,我终于妥协了,答应他不再去学钢琴,让他在这个夏日,痛快地疯玩了近一个月。其实,男人总是要去顶天去立地的,我也真不愿儿子去多摸什么乐器,而柔软了性格。然,儿子的音乐天赋,却是空前绝后地好。他的钢琴老师,把他疼成了宝贝,说他虽是五年级学生,可悟性已然超过了初中学生。在他老师倾心的教导下,才学了一年零点时间的儿子,早过了钢琴四级的课程,五级,已然冲刺到了一半阶段。只要稍作努力,五级证书就唾手可得。用一年的时间,连跳几级,儿子的钢琴老师说,这是他所教的学生中惟一的一个。
可儿子搬出百般说辞。说钢琴固然是他爱好之一,但,学习才是他的最爱,奥数才是他的最爱。马上要进入六年级了,他不要再为钢琴分心,他要把全部精力投入于学习中,他要考佛山最好的中学。这次期考未他没考好,只拿到了全班第一名,却落在了年级里的第四名,退步得厉害,他要赶上去,稳居他年级里“冠亚军”的宝座。说至此,儿子眯着炯炯然的小眼,喷着唾沫星子,稚声稚气、铿然地逼向我的眼睛说:笨妈妈!你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呢?是钢琴重要,还是我的学习重要啊?
一向以能言歪辩著称的我,在儿子滴水不漏的雄辩中,一愣一愣的,无以言对。我当然知晓,大凡学钢琴之人,到了一定阶段,就会百般厌倦,就会想着法儿去逃避,这是儿子逃避的“高妙”手法之一。然,儿子的攻心战术,又如是地切中要害:学习,永远高于钢琴。
也就罢了。
然,周日这一天,当我收拾书房时,儿子烫金的“二级钢琴”证书,就蓦然落入我的眼眸。近一个月来,我似乎才从儿子的雄辩中,醒过神儿来。不行!这五级课程已然学成了一半,我怎么可以如斯地中了儿子攻心的“奸计”、说放弃就放弃呢?
我吼一声:臭儿子,过来,我们得从头再议一件事……
于是乎,经过新的一轮“唇枪舌剑”的较量后,吃过午饭,儿子乖乖地跟着我前往了钢琴学校。
鲁迅先生如是说:时间,是海棉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还是会有的。我会给儿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但,这并不影响我塑造儿子日后一个多才多艺的成年。
午后的阳光很辣,当我们一路唱着歌儿回家来时,已然被夏日那怒放着、怒放着的热情熏得昏然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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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午睡习惯的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起时,已然傍晚五点多。老公从广州打来电话说:广州空前绝后地瀑雨了,你有没有记得收被子啊?
也不要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去记得这么个芝麻小事呢?忙不迭地扔了电话,跑向阳台,还好,也没有下雨,被子也早就收好了,是我最最乖巧懂事的宝贝女儿收好的。
抬头仰望,乌云打着结地翻滚,直压屋顶树梢。“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地一片空蒙鸿荒。
我一声长叹:唉!这阵势,我们那敢穿越佛山城,飞过南海道,去大沥镇那一个梦里的“农家餐庄”逍遥去啊?
文文静静的女儿,并不文文静静的一句话,飞入我的耳膜:切!妈,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吗?
愕然间,恍然。那还犹豫什么?“走”!我一声令下。孩儿们就雀跃地簇拥着我出门了。细心的女儿,早已备好了三把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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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伴着女儿手机的音乐,我们仨倾情地唱着胡彦斌的《红颜》。
难得有这么一个歌儿,能得我们两代、三个性情迥异的人儿如斯地喜爱。极赋音乐天赋的儿子,对这首极难把握的、逸韵蚀骨的歌儿,是咬韵极准的一个。当然,学校歌唱大赛第三名得主的女儿、及我这个出了名儿的“山歌大王”,也不赖。
歌声,渡我们穿越了佛山城,飞过了南海道。当我的“黑马”往广州方向,快驶入大沥镇时,天空,突然被分为了两半,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奇景:路的这头,滴雨未现!路的那边,瀑雨倾盆!我的“黑马”一头跃入路的那头,瞬间,全身透湿!那雨,不!那水,那天水,从一道道悚目的、发着怪光的闪电,张牙舞爪撕破的天空里,倾盆而下!不!是一桶一桶地倾倒而下!惊雷,带着尖锐的尖啸声,从头顶往天边滚过。
我便望见,我车儿的顶棚,通往前窗,瞬间,便汇成了一条淙淙的河流。此刻,雨涮,早已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前方的天地,前方的路,早已蒙鸿一片,我的眼眸,只盛满雨河,几乎没有了方向。
从无经历过如斯瀑雨行驶的我,早已掐落了歌声。此刻,我异常镇静。我凝神敛气,方向盘在我手中,路在我心中,我完全凭感觉摸索着往前冲,往前冲。
女儿的歌声,随着瀑雨雷声的嘶鸣,早已吓得雀静无声。然,儿子“浑厚”、优美,动听、从容的歌声,却穿透闪电,穿透雷鸣,穿透瀑雨,一刻未曾停歇地,欢快地响彻我的心空。
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倾盆。雨幕,遮严实了天地,大有水漫天顶之势!
看来,如斯蒙鸿天地,我再也休想找得着我的“农家餐庄”了,罢了,罢了。
敛着气,当我再摸索着驶出大概七八华里路时,朦胧中,我终于,我终于望见一天桥底下的一个掉头处!我轻轻地一拐,毫不吭气地,狼狈地往回跑。
当我终于跑得快到佛山城边时,车前窗的河流骤然断开。
我神儿一醒,睁大眼睛细瞧,天啊!后方,还在瀑雨倾盆!前方,却是几点稀稀拉拉的小雨丝,斜舞在天空。一步之遥,两番天地!我们,又到了瀑雨的分界处!我几乎疑于梦中,如斯的天文奇观,竟然让我亲身感受!
瀑雨声远去了,儿子的歌声却更嘹亮了。真不知这小子哪来这胆气与劲头!“知儿莫若母”,我又何尝不知,儿子这一路压过瀑雨、雷声的歌声,是在诠释一个“男子汉”的伟大!从未经历过如此瀑雨惊雷的儿子,是在用他的歌声,为他的妈妈,为他的姐姐,这俩个“小女人”壮胆!在儿子一路未曾停歇的、韵味无穷的歌声里,我们紧张的心情,得以无尽的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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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过了瀑雨之界,吓得一直未敢露声息的女儿,一声长笑:哈哈!妈妈!我们的“农家餐庄”呢?你怎么也不吭一声气儿地就往回跑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掉头逃跑!你也知道怕啦?
老老实实地打道回府。在家门口的湘菜馆里,把孩子们塞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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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如水的夜空,我的这一方天空,已然如此地明净,我惟祈愿,远的,近的,天底儿下所有人们的天空,都如我这天空般地明净,祥和。
瀑风雨远去吧!!!
还尘寰一个安宁!!!
2010/07/28 午夜草于佛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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