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岁那年,母亲过逝,我们弟兄五人无人照顾,大哥14岁,送给姑父过记,四哥8岁送给舅舅过记,把我送到外婆家寄养。
舅舅和父亲一样,都是村支部书记,都当了三十多年村官,直到卧病不起。他俩不同的是,父亲有五个儿子,而舅舅没有,舅母一生未生育,在我四哥到来之前,抱有一女,我们叫菊红表姐,菊红表姐比四哥大,所以她是姐,四哥是弟。我舅叫黄成林,给四哥起名黄开奇。
外婆的家在瓦窑沟,离我家还有30多里山路,由于那时候外婆外爷还能自食其力,与舅舅单另过,两家相距两里多路,我四哥呢,两边跑,有时在舅舅家住,有时在外婆家住,这样,我们兄弟俩见面的次数很多,我由于思念母亲,整天哭个没完没了,谁也哄不住,四哥虽身在学校,心里却一直牵挂着我,一放学他就到外婆家看我,背我玩,有时把我带到舅母家,尽管他的肩膀还不能完全承受我的重量,但亲情与失去母亲的伤痛给了他力量,黄昏的山路上,时常蹒跚着我们兄弟俩的身影。
一年后,父亲为我娶回一后娘,3岁多我回到了父亲的身边,我们兄弟俩见面的次数更少了,一年顶多两次,一次是暑假,一次是过年,每次短暂的相聚,在分离时相互间都舍不得,还没分离就盼望着二次相聚。9年后,四哥考上高中,我也考上了初中,我们俩都在赵湾中学读书,白天我们在各自的教室上课,晚上我们生活在一起,相互照顾,亲密无比,星期日,他经常与我一起回到我们家,那是最难忘的日子。不久,四哥高中毕业回到了瓦窑沟务农,我也考上了中专,一别好几年不能见面,相思之苦无以言表。
就在我考上中专的那一年,四哥与四嫂相恋了,他们是经人介绍的,四嫂(严格意义上还不能叫四嫂)的家在我们门底下,离我家很近,而四哥的家在瓦窑沟,与我们相距30华里,来往很不方便,但四哥有一个条件,借助我家大本营住下来,到四嫂家玩一天半晌后,又回到我家,第二天再去,很快,俩人的恋情发展到了高[chao],难舍难分,四哥在我们这边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不免耽误了自家的农活,舅舅和舅母对此很有意见,有时捎信让四哥回去,四哥由于在热恋中,总是不能随叫随回,拖上三五天是很正常的事,好不容易把他盼回去,过不了几天,四哥思念四嫂又过来了。这样一来,舅舅和舅母对四哥的意见愈来愈大。他们认为四哥把我家当成了自己的家,热了我们家,冷了他的家。这样的事,放在谁家都可以理解,唯舅舅和舅母不能谅解。有人说四哥要背叛他们,回到父母弟兄的身边,他们信以为真,嘴上不说,装在心里生闷气,见了四哥不冷不热,不瞎不好,就连舅母那个急性子也文静有余,整个家庭不再像以前那般和谐自然。四哥感觉不对,问他们,他们不说,态度上比以前还要冷淡,饭做好了,你吃了吃,不吃了不吃,你回来了回来,你走了你走,没有了那亲切的问候与责怪,情况反常的要命,就是这样,四哥也没想到是什么原因得罪了他们,依然和往常一样两边跑着。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一件事,四嫂怀孕了,不觉间已经显怀,无奈,两人到乡上领了结婚证准备结婚。农村举办婚礼,要准备彩礼,置办酒席,但舅舅和舅母对四哥四嫂的婚事不闻不问,不准备钱财,不张罗安排,又过了两个月,眼见的四嫂零生个月,四哥和四嫂心急如焚,而舅舅和舅母还是无动于衷,死水一潭。四哥问你们到底管不管我的婚事,舅母说你把我们这个家没当家,你看谁是你的家让他们给你办婚事去。没想到舅母说出这样的绝情话,四哥无奈,把话向父亲学说一遍,父亲非常生气,咋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就带着四哥到舅家问个明白,以化解矛盾,尽快把娃的婚事办了,转眼到了腊月,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生了。父亲张嘴才开了个话头,舅舅就说,这事不说了,娃要走就叫娃走,舅母从火炉起身,把四哥穿的衣服收拾在一起,装在一个挂篮里,递给四哥,让四哥带走,父亲想,还有什么可说的,生得起也养得起,他起身与四哥一起离开了舅舅家,来到外婆家,外婆知道后放声大哭,他舍不得四哥,四哥虽不是她的亲孙子,但是她的亲外孙,想起我们弟兄离娘早,外婆哭得更伤心,说什么也不让四哥走,父亲的心被外婆哭软了,就让四哥背上挂篮再见一次舅舅,看他的态度能否转变,最终,舅舅的态度也没有转变,临别时,舅母说:我就是讨米要饭,也不会上你门。
四哥在离开家15年后又回到了家中,不过这一次的回归与以往不同,他是领着媳妇回家的。腊月十几(我忘记日子了),父亲给四哥大办酒席,把四嫂娶回家。这一变故发生在几个月里,那年我在汉中农校上学,对此事一点不知,等我放寒假回来,家里多了两个人,我以前的小学同学成了我的四嫂。正月23,四嫂为四哥生下一女孩,三年后又生一男孩,如今孩子们均已长大成人,女儿出嫁,儿子读了研究生。
故事远去了,但故事还没有完。
在四哥离开舅舅家14年后,舅舅得了心脏病,舅母中风偏瘫,俩人都卧床不起,互相不能照顾,十分可怜,在这种情况下,四哥把舅舅安排给表姐的大女儿,把舅母接到自己家里养活,刚接过来的时候,舅母说话吐词不清,语无伦次,左手下垂僵硬,手指变形,左腿不能行走,生活不能自理,是四哥四嫂百般照料,请来中医先生针灸按摩,前后持续了半年多时间,舅母的病情大为好转,说话清晰了,还与人开起玩笑,手指开始活动,能拄着棍子一人上厕所,经常拿凳子到院坝晒太阳,就在大家为她病情好转而高兴的时候,舅母寻短见自杀了,那天中午,四哥一家人都上坡做活去了,她偷偷找到一包老鼠药安静地服下,安静地离去,她死后被埋在四哥的菜园子里,四哥四嫂每天做饭拔葱都能看到她,有时和她说说话,她是可怜而孤独的,她死在了异乡,未能与舅舅埋在一起,这也许是她的遗憾,或许她的遗憾不止这些,人的后脑勺子摸得着看不着,把话说绝,最终伤害的是自己。
多年来,我与四哥情深似海,他在家里务农,我在单位上班,虽不常见面,但彼此心里装着对方。父母健在的时候,有多少应当我行孝的事情,他替我做,父母过逝后,他帮我看守老房子,去年我的房子中梁断裂,石板下滑,是他找人给我修好,那年,我得了面部神经炎,正在针疚遇到春节放假,四哥让我回家,请大哥给我每天扎针,才使我没有留下残疾。现在,四嫂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儿子还在上学,家里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我想为他分担一点忧愁,却只能想在心里,不能落实到实际中,我在这里祈祷四嫂早日康复,全家尽快度过难关,回到幸福的生活中来,我深深地祈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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