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娘看老片，也经常有新发现。看了《六月雪》一边擦泪眼，一边就在想，谁能回答窦娥的疑问：究竟是天坏了还是地坏了？

窦娥说：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现在想，其实窦娥那时的天还没坏。毕竟它还感受到了窦娥的呼喊并在六月下雪了。不过，从窦娥以后，似乎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冤还是那么多冤。只是再也没下过六月雪，反而不是大旱就是大涝，不是蝗虫就是污染，不是天怒就是人怨。……如果再有人来问天地，还真分不清究竟是谁坏了。

就说这影响大半个中国的旱灾洪水把。去年入秋以来刚经受连续数月的“西南大旱”，让总理三下江南。到今年入夏以来百余城市内涝，让无数江河发狂。其实也就转眼间的事。记得看着那个小女孩的半杯水昨天刚捐了份爱心，现在又看着一片汪洋该再奉献一份忠诚了。从大旱到大涝，从龟裂的土地至咆哮的洪水，不禁要问，这老天爷究竟是怎么啦？

按说中国人一直讲究天地人和谐，一直在研究综合辩证疗法。可在现实里却总觉得有点痛疼医头脚痛医脚的忙乱。西南五省大旱，舆论一致指责水利工程投入方面不足，将来一定是更大面积的水危机，如果多建几条灌渠、几座水库，没准就能将宝贵的水资源多存些，减少旱情。可现在再看，老天爷相当公平，淡水总量也还足够，只不过稍微算错了几个月时间而已。仅就这几十天的降水看，怕是再有十几个三峡大坝也难以容纳，再上三十条南水北调工程也流不过来。

究竟是水多了还是水少了，这个问题还真没人下断言。这就跟现在的气候是否真变暖了，好像也还有不少的争议一样。专家如此，小百姓就更迷茫了。

看电视吧，这会儿是绿化祖国的宣传片，什么三北防护林建设啦，什么防风固沙的创新科技啦，什么节约用水的最新发明啦，反正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过了一会儿变成沙漠化危害的警示片，这里水土流失严重到什么程度了，哪里一个县搬的没留下几个人了。南边的原始森林被砍伐成满目疮痍了，北边的大兴安岭已无木可伐了，好像中国已经是朝不保夕，都熬不过今天了。

第二天再看是一段建设开发的宣誓片：哪里围海造田多少万亩，一片烟囱机声隆隆。哪里改造湿地成良田，又有多少高楼拔地长出来了。反正都是大快人心，都是可持续发展，都是绿色环保的伟大政绩。

第三天再看是一段近海污染的纪录片：这里爆发了大面积赤潮鱼群死绝了，哪里港口臭油飘浮臭气熏天了，这里的红树林已频临灭绝了，哪里珍贵的海产品所剩无几了。到底也搞不清这究竟是发展的必然阶段，还是明天一定会更好？

不过，这样的东西看多了，至少明白了这样一个词汇：导向。所谓舆论，主要的任务本来就是导向，人家怎么“导”你就怎么“向”。正面宣传的时候，你要增强信心，加大干劲，建设社会主义。负面消息的时候，你可以忧国忧民，捐款奉献，不忘人道关怀。如果说这词太文雅，还有个地球人都知道的词，那就是“忽悠”。咱怎么想都觉得不如范伟聪明，别说甘心情愿的买拐买轮椅买担架，就是让咱将现在的房子卖了换骨灰盒，咱都得感谢人家好人啊。

不过，在还没躺进去的时候，还是偶尔会醒一小会儿，发点小疑问。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点小把戏，在本山大叔面前挡不住三句问，可还是禁不住在心里嘀咕：

就说人类总还是在进步吧。现代人的钢筋水泥铁板焊接，古人怕是想也不敢想吧。可为什么钢筋铁骨的三门峡大坝，就怎么也比不了柳条土堆的都江堰呢？刚看见用现代技术在河床上建的七层大厦那么巍然屹立，怎么就不能让河堤也有点防水性能呢？现代社会都文明到处处都是电力石油天然气了，可怎么还是让那么多树林日渐消失了呢？现代人都能用计算机规划万年后共产主义的美好蓝图了，可怎么自家院子里的下水道就赶不上千年前宋朝的排水系统呢？

这样的疑问多了，慢慢也就想明白了。其实很多事，根本就不用什么狗屁叫兽砖家来忽悠你，自己有点常识就够了。就说这大旱和洪灾吧，不用任何精确的统计数据，你完全可以肯定这其中根本的原因是南部自然水调节系统正在惊人的溃败着。植被、土壤与水所构成了一套完整的生态调节系统，这是基本的科学常识。将这个系统破坏了，就是再建一百个三峡大坝，一百套南水北调也是枉然。

如果说人类总在螺旋式前进的话，我们已经看到不少国家爆破拆除了不少当年建的大坝，捅开了很多巨资围起来的湿地，恢复了一片又一片土地的原始面貌。可我们还在努力的将一条河拦腰斩断成几十节来建水电站，并谓之曰“科学现代化”。还在烧毁一座座郁郁葱葱的大山，栽上所谓的桉树经济林，并称之为“引资和发展”。还在将一片片滩涂变成良田和建筑用地，并美之是“人定胜天的创新”。而随着新一轮新农村建设的高[chao]，传统的乡村文明是不是会更快的失守与凋敝，恐怕也不用回答。谁能知道几十年过去，今天从农村到城市的这次“大跃进”，会将让这片早已千疮百孔的国土，走向什么程度的土崩瓦解呢？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咱愚昧小民的杞人忧天，然而忧又有什么不好呢？忧总比不忧好，忧愁的活着，总胜过愚昧的死去。而为了避免被忽悠死去的命运，或许适当的固执一点，认死理一点，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例如，不管谁说现在的森林覆盖率提高到多少多少了，你尽可以当着他的面骂一声：你那是放屁！再有谁跟你喊我这厂子绝对绿色环保，完全无污染零排放。你可以点着它的鼻子啐一口：去你妈的！再有那个领导说，我们这样干，绝对是为了让人民过上更更好的生活，你也可以在心里偷偷的嘟囔一句：玩你妈去吧！

从这个角度看现在的天地，天也没坏，地也没坏，只是人坏了。

于木鱼宅

2010-7-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