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庆有个绰号叫“镢头”,这是我们那里形容一个人办事认死理、说话不留余地的一种说法。
有庆就是这样一个人,年过半百也没有一丝改变。有庆和老伴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大宝娶了后庄的四萍,就分开单过了;女儿二凤嫁给了同村那个没爹没娘的二杆子国明。人少了,地也少了,老有庆和老伴把自家的地整得像绣花一样仔细,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虽然有庆的镢头脾气一点没改,但老伴已经习惯了。有庆怎么较真、认死理,老伴就是一个不吭声,还笑眯眯地该干啥干啥。有庆也就没脾气了。
近来,有庆老两口有点不太高兴。都是因为儿女的事情。也不知道撞上什么邪了,儿子和媳妇、女儿和女婿经常“干仗”,闹得全村人跟着看笑话。
傍晚,有庆从地里回来,看到老伴已经做好饭、烙好饼,都放在锅里了,就洗把脸准备吃饭。刚坐下来,只见老伴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老头子,快去看看吧……你那儿子跟媳妇又打起来了!”
有庆“呼”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这俩狗日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照这么下去,还不散伙球了?
大宝家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个个端着碗、拿着馍,边吃边看着笑。有庆挤过人群,大喊一声:“别打了!不知道丢人败兴!”
大宝和四萍没听见一样,继续搂腰抱屁股打得热火朝天,嘴里还高一声低一声对骂着。
有庆冲上去,照着大宝的屁股就是一脚。大宝甩下四萍“蹭”地跳开了,回头一看,说:“爹,你凭啥打我?又不怨我?”
有庆照着大宝的脸“咣咣咣”又是三巴掌:“老子打的就是你!怨不怨你都得打!身为一家之主,不领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天天吵嘴打架,算什么东西?”他又回头对四萍说:“别打了,有委屈跟爹说,爹给你出气。”
四萍不依不饶,扑上来拉着大宝的衣服还要打,嘴脸还骂骂咧咧的:“你那鳖孙儿子快把姑奶奶打死了,要你来充好人?”
老有庆一拍大腿,“蹭”地跳了起来:“你是谁的姑奶奶?”
“呸!就是你的,咋着?”四萍骂着,还啐了有庆一口。
有庆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任大宝和四萍继续厮打喊骂。
有庆沿着村后的小路一直了后庄。来到四萍娘家门口,看见四萍娘正在院子里喂鸡,他就大喊一声:“老奶(曾祖母),我来看你了。”
四萍娘一愣,左右瞧瞧,没别人呀?正纳闷,只见老有庆“扑通”跪下了,说:“老奶(曾祖母),我来看你了。”
四萍娘又羞又气,拉起有庆说:“亲家,你这是干啥?”
有庆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四萍娘脸越来越红、越来越沉。她拉起有庆,连门也没锁就走……
大宝和四萍还在打,有人在劝、有人在笑,他们的儿子抱着书包躲在墙角抹眼泪,看来是刚回来不久。
四萍娘冲上去,照着四萍的脸“噼哩啪啦”就是一阵乱抽。然后,她指着四萍的鼻子说:“跪下!磕一百个头,喊一百声‘爹’,我给你数着!”
人群中传来一片嗡嗡声……
儿子这头安生了,女儿那头还让老有庆悬着心:还是动不动就打架呀!
这天,有庆正在地里修水渠,只见外孙女哭着跑来了:“姥爷,我爹我妈又打架了。我妈头上都流血了。姥姥让我来叫你。你快去看看吧……”
有庆感觉脑子“嗡”的一声,血涌了上来。他扛起铁锨、背起外孙女就往回跑……
只见女儿白披头散发躺在地上,女婿骑在她身上,一手揪着头发,一手往背上抡拳头,老伴坐在一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嚎哭。
有庆放下外孙女,跑过去照着国明头上扇了一巴掌:“你还算个男人吗?照这么往死里打老婆?”
打红眼的国明“呼”跳起来,照着有庆胸口就是一拳:“日你妈!我就打她了!我还打你呢!”
有庆火了,抓过铁锨就往国明的脑袋上拍去。国明往边上一躲,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把有庆手里的铁锨给夺了下来,往边上一扔,抱着有庆就放倒了。
有庆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国明厮打起来。翁婿俩你来我往,搞得院子里鸡飞狗跳。最后,有庆急了,抱着国明的胳膊就咬。国明疼得“嗷嗷”直叫,实在甩不开就抱着有庆咬起来,但一口咬在了有庆头上,除了一嘴头发,什么也没咬着。最后,国明抱着有庆一起倒在了地上,有庆还死死咬着不松口。直到国明的本家叔叔过来,把国明呵斥住。
事后,有庆在床上躺了半月,那个气呀,想起这件事就浑身打哆嗦。她非要女儿跟国明离婚不可。二杆子国明这回害怕了:自己寡身一条,能娶个媳妇就是福气了,再说二凤虽然脾气和他爹一样有点“镢头”,总的来说也算不错的。国明就央求本家叔叔去向有庆求情。最后,还是国明跪在地上给有庆磕头道歉了事。
后来,有人说起这件事,开有庆玩笑说:“你也真狠,咬着女婿的胳膊就是不松口,肉都让你给撕下来了。”
“哼!那鳖孙,我就要他记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我是个大活人!”有庆愤愤地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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