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清?安宜县志》及《江苏湖泊志》，你会发现白马湖历代水灾发生率要高于其它各大小湖泊。其原因是白马湖东北部的湖床比湖岸边田地高出许多，最高处要超过三米，一旦夏天连续暴雨，湖心就大水膨胀，加之湖堤很少修葺，这样势必要决堤倒堆，因此就形成灾祸连年，这可是白马湖边父老乡亲历史沉重的悲哀。

水灾高发地段，给乡民带来无限的灾难，心灵也蒙受很重的阴影和创伤，他们发泄的方法大概唯有就是用乡土水灾民谣来倾诉。所以，我在搜集南闸民歌时就收到几十首不同时期的水灾民谣，已把它作为一个类别留存在民歌歌词集中，以便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起来，也算是水乡悲哀历史的记录档案。

最早的一首，我分析应该有超百年历史，里面倾诉的官府还是皇帝朝廷，其中还提到一位叫张太守的人。歌词表现了家乡父老乡亲面临绝境的凄惨，还有一种古老而又原始的向往和期盼。歌词是这样的：“白马湖六月十三发大水，大水漫到里河堆，房子倒水中，水里漂尸鬼，妻离子散真是受活罪。皇帝老子受朝奉，怎么就不管子民苦和累，地方官家张太守，赶紧快来救救这些苦死鬼。”

还有一首应该是乡土文人的感叹：“白马湖水白茫茫，大水一到全淹光，白浪如山哪可渡，烟波何处是家乡。”这几句虽然达不到绝句格律的工稳韵切，却是乡野民歌四句头格式，倒给人以深沉思考和迷茫。影射的不光是自然的烟波何处，还有那个社会官府世道，农民的期盼就是平平安安、安安乐乐，向这样在大水灾难中要盼到哪一天？

自然的水灾本身就够农民乡亲艰苦难熬，再遇到连年的战乱、匪霸横行，那就更是血上加霜。家乡还有一些水灾民谣就是那种苦难岁月的见证。“白马湖水白茫茫，水灾连年多疯狂，鬼子汉奸似虎狼，乡民整天对阎王。”“六月十三发大水，水荒逃上里河堆，堆上还有鬼子和土匪，乡民更是活受罪。”

建国初的一九五四年，连续二十多天的连天暴雨，白马湖又一次大决堤。也许有新政府的政治宣传，有中国共[chan*]党的正确领导，在大规模的救灾行动后，父老乡亲的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这一年的水灾民谣就光明了许多，没有了过去水灾那无限的凄惨。同时也表达了父老乡亲对党和政府的感恩。“一九五四发大水，团结起来保水堆，亏有政府好领导，农民乡亲不受罪。哎，乡亲们哩，农民乡亲不受罪”。“抢救财产突击队、帮你安家救护队，粮站发放救济粮，看病治病有卫生队，哎，乡亲们哩，看病治病有卫生队”。“大水无情人有情，翻身做主有家归，感谢恩人毛主[xi]，建设祖国新社会，哎，乡亲们哩，建设祖国新社会。”这是用十劝郎曲调演唱的。这是水灾过后，每个农业社互助组都组织青年男女演唱，表现了乡村农民在战胜灾害后的欢乐和祥和，正如西方一些国家社会学家所推理的。中国的制度变化是靠农民进行推动的，农民的心地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好处都会报恩，党和政府为灾民解决了忧愁他们能不感动吗？家乡的水灾歌谣就是一个见证。

乡土民歌是乡土农民的口语创作，是农民生活的印证。水灾歌谣也是一样，它叠映着乡土农民不同生活时期的生活情感，作为笔者是在红旗下长大的，自小就承受了新的思想教育，感受也多是新的启迪。我搞群文工作，也曾经历了两次水灾乡土歌谣的创作。那是一九七八年，家乡在十天内连续降雨1200毫米，内水猛涨，全公社的水稻秧苗都在深水中摇曳，眼看大幅度减产绝收。当时老书记身先士卒整天在抗洪一线指挥战斗，他命令我积极参与宣传鼓动，我就编了几段抗灾新民歌交给宣传队员演唱，并录音制作成广播教唱节目在有线广播中连播，歌词虽然多表现战斗色彩，只是一种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的口号装饰，但还算鼓舞人心，社员们都很勇敢地战胜了自然灾害，当时都是人工车水排水，大家多星夜挑战，夺取了抗洪的胜利。

一九九一年的抗洪，是建国后规模最大的一次，白马湖超过历史最高水位8点93米，当时十里湖堤布满了抗洪的乡亲，男女青壮年都顶风冒雨鏖战在深水里，扛水垡加固湖堤，真是一场场惊心动魄战斗，这期间我们民歌之乡出现了抗洪民歌歌词一束（十首），在《淮安文艺》集中刊出并获了奖。那被动的水灾歌谣变成了主动的抗洪民歌，歌词意境也升华了许多。我记得有这样几句：“天下暴雨让我们更清醒，地刮狂风让我们更坚定，加固大堤，保护家园，抢险抗洪，百倍信心，雨中更显我们南闸儿女的豪情。”乡党委书记噙着眼泪拿着电声喇叭在指挥工地呼喊着，抗洪战士群声齐和，好一幅壮美的抗洪图画。

水灾歌谣确实是南闸民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记录了水乡南闸人一个特定环境场面的悲哀、期盼、勇敢、坚定，很值得我们新一代人去深思萌动。如今白马湖堤面将阔面增高到九点五米，一条宽九米的环湖水泥公路达到将大堤挤压得严严实实，湖岸全部铺垒石坡，湖心的淤泥也都被清除到岸上抬高地面建设新型水乡旅游集镇，白马湖水清清成了淮安市区居民生活用水源。看样子大水灾决堤是永远也不会发生了。我这里把各个不同时期的水灾民歌民谣整理出来，收藏进南闸民歌博物馆，也许会对南闸的子孙后代有着一种铭心的启迪。

啊，远去的白马湖水灾歌谣，你还留存在白马湖的记忆中难以磨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