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贵

杜贵是个能人。

杜贵是村里最早摆弄摩托车、拖拉机的人。

那年，杜贵跟一个外地人去了一趟郑州，据说做成了几笔小生意，赚了些钱，回来时在洛阳买了一辆轻便摩托车，又置了一套好衣服，得意洋洋地回来了。

当他骑着那辆轻便摩托车日一声往村口一站，还真把在地里干活的老少爷们唬了一跳。那时候买辆永久牌自行车已经是村民们的奢侈品了，谁想到杜贵这小子搞了辆喝油屙烟的家伙回来？大伙“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摸摸这儿，看看那儿，不停地向杜贵问这问那。杜贵美滋滋地边给大伙儿散烟边回答他们的提问，高兴得大嘴裂到了耳朵根儿上，连两个儿子在旁边不停的喊着“爹——爹——”也听不见了。

杜贵的好日子没风光多久。

杜贵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爱赌，却是每赌必输，虽然有时候能赢几个小钱，但最终还是输得多。这样一来，每次出去赚来的钱全都被他踢踏光了。

那时候，人还都没钱，买不起麻将。就找三枚铜钱，把一面在磨刀石上磨光，另一面有字，赌的时候，把三枚铜钱有字的一面朝上放在手上往中间的砖头上一掷看有几个光面朝上，同时还可以叫下注人的名字，叫到谁就表示和谁赌，也可以喊声“通——”表示叫到所有下注的人。

杜贵赌的时候总是手气不顺，每一把掷下去多是三个字面朝上。他气得把手直往墙上扇。杜贵输了钱就回家打老婆、骂儿子，然后蒙着被子睡一觉，起来，再去弄钱，再赌，又输，又闹。

那天输光身上的钱之后，杜贵在村里消失了。人们纳闷了好些天。

原来，杜贵在自家的红薯窖里躲着练本事呢。他决心在红薯窖里把铜钱掷得随心所欲了再出来跟别人赌。这只有他老婆孩子知道。大家伙还是一次从他小儿子嘴里知道了这事儿。

杜贵决心还真大，在红薯窖里过了一年多不见天日的生活。嘿，还真让他把掷铜钱练成精了。无论是在砖头上石头上还是棉花上布上，杜贵都能把铜钱掷得只翻一个个儿，全是光面朝上，神了。

杜贵出去和别人赌，很赢了几把，手里有不少钱。有人输了气不过就去派出所告了。那次杜贵征和一伙人赌得欢，们被“嗵”的一声撞开了，一支手枪伸了进来，他们吓傻了。

一伙人个个受到了拘留十五天的处罚，赌资也全部被没收了。

那以后，由于派出所抓得严再加上和杜贵赌没得赢，大伙都不和杜贵赌了。杜贵掷铜钱的高超技艺也没了市场，很是灰了一阵子。

过了几年，麻将多起来。杜贵又迷上了麻将，但和以前一样，总是输。

慢慢的，两个儿子大了，但就是找不下媳妇。人家一打听是老赌鬼的儿子，就都不答应了。家里光景过得不如人，两个儿子成天没好脸色看，杜贵也觉得窝囊，在人面前也风光不起来了，但好赌的毛病还是没改。

那年假期，我回了一趟老家，听人说杜贵死了，死得很可怜。

由于长年嗜赌，家里穷得叮当响，两个儿子无奈都外出打工去了。杜贵在家里和老婆累死累活干活挣的钱都被他输了，最后连粮食也卖光了。杜贵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吃很少的饭去村里的一个个体建材厂干活，实在饿了就回家喝一碗盐水。他已经没多少粮食了。

那天，在领到当月的工钱后，杜贵喜滋滋的往回走，在村口看见几个人在玩麻将就又坐下了。

这一回，手气出奇的好，几圈儿下来，杜贵赢了不少钱。又一圈刚开始不久，杜贵就停牌等着开和了。“赢三六九万呀！”杜贵心里暗自高兴。正想着，轮到他了，就伸手起了一张牌，一摸他就知道是个三万，“自摸！我又……”一句话没喊出来，杜贵“咚”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双手在胸前乱抓，嘴里“咕噜咕噜”说不出话，人们觉着不对劲，赶快拉他，他却倒了下去，没气了。医生赶来时杜贵全身已经凉了。

两个儿子赶回来草草埋了杜贵，又出外打工了。

“杜贵这家伙，临死却赢光了咱们的钱。”

“唉，也算是把以前赢他的还给他吧！”

很久了，提起杜贵人们总会这么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