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看电视,有时候也一样有收获。就说这《李卫当官》,圣上钦点了李卫和盈盈姑娘,可就是不圆房还成了兄妹。可见圣上的旨意也可以变通。只是如今更多的反过来,将兄妹也圆房了。看来这“理”是没法说清了。就如同《白毛女》里穆仁智回答杨白劳临死前的话说:好啊,你到哪儿去找说理的地方啊?少东家就是这儿的县长,黄家就是衙门口。看来杨白劳这“理”还真地方能说。
同样没地方说的,还有《济公》的“爱”。就是男孩修元到和和尚济公,这普度众生的大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培养成的呢?这个问题到现在还在折磨着我们娘儿俩。
那就从第一集《济公出世》,开始说吧:天台永宁村人大善人李茂春和妻子王氏夫妻恩爱,四十几岁膝下无儿。在国清寺求子有了济公。这婴儿生下来日夜啼哭,咋哄都无用。只得再找方丈。方丈在婴儿头上摸了三摸:“别哭别哭,既来之则安之。你的来历我知道,此时不哭应该笑”,自此婴儿就不哭泣了,并得方丈赐名“修元”。
这“修缘”与佛门结下不解之缘。就在自己成婚当天,修元竟然不辞而别出家当了和尚。李善人夫妇心急如焚,从此卧床不起。出家十几年,路上碰到寻找他的表兄,才知道父亲已因思念过度亡故,母亲还在病中思念爱子。等济公回家,只见恶管家已霸占了李府家产,恶官家成了老东家,真的少东家正是有家难回。修元在父母墓前祭拜时,刚巧碰上了成婚未见的妻子。而妻也早已疯癫,不知人事。看到此处,不由母亲和我一道唏嘘:这样的人间又哪里有什么佛家的慈爱?!
如果说修元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后来成就了济公的疯癫,这也倒可以理解。可转眼之间的画面竟然就说“于是庙里少了一个守规矩的和尚,世上多了一个疯癫僧人”。他不烧香、不念经、不吃素,只是一味疯癫。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为何他在以后的岁月里,演变成一个疯疯癫癫外表下只是一味的惩恶扬善扶危济贫的“善和尚”?如果说这个“转世”来的济公,对“前世”的修元还有什么记忆的话,那就是电视剧里再现的这么一段:疯和尚济公用一个脏馒头变成了金龟,后用金龟骗了恶少100两纹银,再用这纹银来救助卖身葬父的弱女子。整个事情圆满之后,济公趁着坟前的火烛,点燃了一道干柴,并将干柴抛了出去,借着仙气,干柴飘飘悠悠的就到了自家的房顶上,彻底焚毁了“自家”家园,焚毁了的,当然也包括那帮霸占了自家家园的恶官家一家。从这里看,济公的这次不是“仁爱”而纯粹是“报仇”的举动,也算让人解恨了。
在解恨之余,也知道了即使是成仙的济公也并不总是在普渡“众生”!至少其中不包括管家那样的恶人。即使这样,就算他除了恶官家外的所有人,都真的普渡众生,可那惨死的父母一定是再也不能被“普渡”了,而那疯癫的妻子,是否也应在他的救助之列?可为什么见面后却还那样无动于衷?于是我们就一致的想,如果做了和尚,一切也必须这样结束,那么这样的和尚不做也罢!
由此再想到玄奘。作为凡人,因为有了他,以至父母被害,自己澡盆漂流,可算命运悲惨。可作为高僧,却又飞蛾罩灯、爱惜蝼蚁,不知他是在什么时间用什么理论修炼成了这份仁爱之心?可是看他在西天取经的一路行程里,也一样善恶不分、因果难辨,真不知他在多次念动紧箍咒看徒弟满地打滚的惨状时,心里可还有一点点的慈悲之心?不管是作为人,还是作为佛,他本身似乎都没有多少人间情味!
佛祖讲仁爱,可也要惩罚罪孽。如果天下都是唐僧,似乎对建设一个和谐社会并不会有多少帮助,反而济公的所作所为倒更符合人之常情。
耶稣讲爱世人,教导世人爱你的仇人,人家打你左脸,你应把右脸也俸上去。不知道几千年来耶稣这教导究竟有多少他的信徒曾真正践行过?
国父训导国民博爱。不知在他逃往中山舰时,他的博爱之心是否感动了他的对手,从而给他留下一条活路?也不知他退位大总统的选择,是否也是为了实现人间的博爱?更不知他的接班人“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壮举,是否也是他博爱之心的具体体现?
当然,所有这些,别说千年前的宗教,就是几十年前的现实,其实也未必就是真相。谁能说的清呢?
所谓,仁者爱人,和平友爱,这是人类世世代代的梦想。可这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又是多么遥远。谁人真正见过几个这样的天堂?改朝换代的纷乱,血流成河的英勇,这才是人类历史的主流。莫非一切本就该如此?在革命的洪流中,孔子的三纲五常,圣人的仁爱和平,无不被铁蹄践踏成齑粉,被战刀砍析成遮羞布,尽管那些倒下去的战士也许在奈何桥这边还在做着一个和平天堂的美梦。于是,在一堆尸骨上,在一片血河里,战败的将军消失了,得胜的将军乏累了。于是等一切平静下来,战士们歇下来打扫战场,文人们就将残破的仁爱重新装饰起来,用阉割和修正了的佛祖、圣人、上帝,妆扮起一座座坟茔,向对他俯首称臣的臣民们庄严宣告:我是天子,我是上帝,我是救星,我要给你们带来你们梦寐以求的和平和安宁、温饱和富足!你们只要跪拜我、服从我,我就会大度的赏给你们爱的自由,恩赐给你们所希望的一切。
历史已经过去,现实却换在延续着。160年前我们听见“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是工人革命的第一步”。90年前我们喊着“要吃饭、要生存”的口号抗起刀枪。在送子弟参军的队伍里,我们向着一个“物质极大丰富,按需分配”的目标捐出先辈的身躯。在延安大生产运动里,我们唱着“它实现了民主好处多”的口号,享受了短暂的主人待遇。在建国的宣言里,我们知道了“夺取全国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培养了我们的耐心。在三面红旗的猎猎里,我们遵守“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的最高指示,抱着自家的锅碗吃上了共产主义大锅饭。在“批林批孔”的喧嚣里,我们砸烂了孔家店,拆毁了旧秩序。在改革开放的欣喜中,我们拱手实践“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伟大政策。如今我们在于丹版的圣经里又听到了久违的圣人的号召:你们要安于现状、自我快乐这慈祥的梵音!恍惚又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于是,在这自慰的快感里,似乎忘记了下岗、就医、入学的窘境,不再发愁“温饱、健康、上学、上班”的需求!可夜深人静的时刻,猛回头似乎发现,一切似乎回到了起点。而那“和谐社会、共同富裕”的辉煌金匾,依然在万里之外闪光,只是我们在长征的起点彷徨找不到第一步的方向!
毛主[xi]说“斗争是绝对的,和平是相对的”。《国际歌》唱“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可现在是和平年代,摆在面前的只有一面佛祖普渡的慈悲面容、一副圣人仁爱的大旗招展、一通国父博爱的训导宣传。于是,也就经常在这香烟缭绕的和平胜境里,向着渺茫的圣像深深的跪拜,默默的诵念“我爱……”的圣旨,觉得自己已经要超脱到梦想的天堂了。
于木鱼宅
2010-7-2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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