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0年7月23日,农历六月十二,一早就下起了雨。至中午还滂沱不止。午休期间,我被告知要随某领导到他联系的一个乡上去救灾。两点二十分,我到县委大院集中,十人分乘三辆车延川去某乡,西行不到十公里,一座公路桥被山洪淹没,洪水、泥石流从桥面奔涌而过,如雷声轰轰作响。东西两端停有大小车子多辆,皆观望而不敢驶过。救灾车队掉头东行,上原奔赴目的地。至九字,雨愈大,车顶响动非常,刮雨器被司机开到高档亦难以保持行车视线。好容易到月耳,街道翻修,打头的三菱越野不知就里,被深馅在淤泥,挣扎一会后便趴在泥水里了。在街道找来钢丝绳,三辆车的人一起动手,还是没能拉出三菱汽车,无奈之下,给九字的领导打电话,一台铲车开来了,才把三菱拖出来,绕小道出月耳地界。
下午四时许,我们一行十人到达要去的辰水乡地界,乡书记乡长二人坐在一辆白色越野车子里,在路边等待我们,看见我们的车队,下车和领导打了简单的招呼后,在前边带路,直接到乡政府。了解了简单情况之后,就去村子看群众户受灾程度。
这里属于典型的黄土高原,原较大,人们聚居于原上,自然形成大小不等的村落。因为原极其平坦,农民修庄盖房时,一边取材于现成的黄土,一边建筑房屋,这样一来,三五座屋子建成时就已经坐落在自己挖掘的大坑里了,因而“地坑庄子”是这里的一道独特风景,其排水系统尤其简陋,在院子的角落再挖一个小坑,名曰渗坑,用来容纳雨水,正常雨水或许能够装下,可是这次的雨水,就是整个院子也容不下的,更不用说渗坑了。因此,在一个村子里,十有八九的家庭进水了,村民们眼巴巴看着雨水涌进房子而毫无办法。
(二)
灾情当前,村民非常焦虑。乡上每村配一名乡领导,村社干部也积极组织农户自救。有用小水泵抽水的,用水桶往外面倒的,也有用泥土封堵门口不让水流到屋子的,反正是为了保住屋子,保住粮食,办法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断的强降雨,断电了,一个村干部借来了两台柴油发电机,迅速安装起来,为一户村民进水的牛棚抽水,村民很感激。有一户人家,夫妻都五十来岁了,女的很健谈,打赤脚自救,他们看到水快要进到屋子了,就沿着台子边摆放一溜砖头,并在砖头的里侧撒上水泥,就把满院子的雨水挡在外面了,这是唯一没有进水的一座房子。一户周姓人家,男的说他五十一岁,但咋看也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严重的谢顶,驼背,房子进水,一塌糊涂,唯一的牛棚建在高处,显得干燥些,他家的粮食已经转移到牛棚里。交谈得知,他是两女户,大女子大专毕业,去州城参加进村进社考试去了,小女子读初中。此人不断给来人发纸烟,不谈灾情,说的是大女子能分个好地方。领导说只要考上他可以打招呼照顾,领导遂对随行乡村干部说,这样的家庭要分外关注,不能因为灾害而出现任何问题,村社干部诺诺。南岭村名曰南岭,其实是一面小原。据村民讲,这里早就有一天横贯全村、南北走向的地缝,只因为干旱,缝隙不见了,只有遍野的庄稼地。到了一户人家,户主说洪水都深入地下了,只听见轰然的鸣响,他家厨房里忽然有两处冒出水来,一家人很害怕,他就用杂物把冒水的地方塞住,一会儿时间,便不再有水冒出。他家可能就坐落于这条裂缝之上吧,三间房子进水不说,墙体还出现裂缝,看来再居住真的有危险。
(三)
我们一行人穿行在泥泞的村庄小巷。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情绪异常激动,说她的父母居住的窑洞塌了,他的嫂子不管,看政府咋办。村干部说你先看着搬到安全处吧,她说没有地方可搬,支书说先搬到你家,村部已经住满了,她说,我家娃娃挂水着哩(有病打吊针),领导说我们去看看吧,这个女的一边说我看我家娃娃去,一边头也不回就走掉了。我看到该女说的她父母,其实居住在原边的窑庄里,场院较高,临近沟边,排水畅通,是当下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儿子出外打工,儿媳在家,一言不发,老婆子絮絮叨叨,老汉坐在炕上,连地也没有下来,村支书就很生气地对老汉说,你女子说是窑塌了,你怎么头也不往出展哩,真是的!我看出是那个女子给这个媳妇寻毛病哩,借故找茬吧,自己的父母毕竟没有自己的娃娃亲啊!大灾当前,恩恩怨怨,鸡毛蒜皮,龌龊至极,老不孝而怨其他,亲不顾何谈娘家!岂有此理,天地良心。
(四)
下午四时许,移动通讯中断。我们失去与单位和家人的联系,感到十分焦急。后来得知是通讯光缆被暴雨破坏。晚上十二时许,我们一行回到乡政府,找来电暖烤干衣服,简单吃了一点东西,还是不敢睡觉,县委书记打电话询问情况,领导汇报叫书记放心,这里无大碍的,我们才休息了。
我们此行,未带给农户一分钱,未能使暴雨的淫威稍有收敛,但我能从群众和基层干部的眼神和言谈中感觉到,党和政府养活这样一批人,就要在这样人民群众有难的时候到他们那里去,生死与共,同当风雨,你才会体现应有的价值。
(五)
7月二十四日下午两点钟,我们一行人回撤。
一道平川,惨不忍睹。
河水滔滔,浊浪滚滚。 昨日郁郁葱葱,丰收在望的玉米,顺水铺在河床;当时输送能量和信息的电杆,要不是电线的拉扯,早就不知飘到哪里了。北岸的民居,或进水或倒塌,残破不堪,一路的桥梁,或到掉或漫顶,泥泞得不能通行。路上有被洪水搬出来的麦草垛,原封不动,一辆农用车被冲到路边,上面缠绕了很多柴草。
我想,就是不计这满川的玉米地收成几何,单是这些作物的耕种成本,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在今天的经济社会里,损失令人痛心。
县城断水断电,交通受阻,居民用水靠政府组织的运水车维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次降雨量之大,听说暂定为200年一遇,局地达到300多毫米,不管是集中地时间,集中地雨水量,都是十分罕见的。世事可真的是他老天爷做主的。所幸的是,我们这里没有生命损失,算是老天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我为县域民众祈福,愿早日恢复生产生活秩序,过上往日繁忙而安定的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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