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这座鄱阳湖边小城的街道上，每天从早到晚，聂沐林都能听到那片熟悉的：“卖粽子哟”“卖糯米发糕”“卖北方馒头”“卖玉米棒呢”等的各色小买卖人的吆喝声。

聂沐林所在的办公楼前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便是小城里当时唯一的农贸市场，整日里人山人海好不拥挤。就在这个市场上，经常能看见一位瘸腿的中年妇人推着一辆装满卫生纸的三轮车在流动着叫卖，电磁喇叭里一遍一遍地响着那妇人自己录下来的吆喝声：“卖为生子（卫生纸）哟”。虽然吐字发音不是那么标准，但在鄱湖边的小城里，这独具特色的鄱普话，绝大部分人还是听得懂的，只是在外人听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卖是为了生子么？莫名其妙。

聂沐林有时也去那妇人处买上一大包的纸带回家去。甚或办公室里的手纸没了，聂沐林也会叫那妇人送上几包纸到楼上的办公室里来。这一来二去的，聂沐林便和那妇人熟识了。原来那妇人是永修来的，姓罗。一家人租了房子在这小城里专做纸品生意的。她男人和儿子负责往一些小商铺和酒店里面送货兼搞点小批发，她则自己推个小三轮来零散的卖一些，寻思着这总比批发出去能多挣些钱啊，可谓是挣了一个算一个。

也许是人熟了就什么话都敢说，一次聂沐林径跟那妇人说：“罗嫂，你能把你电喇叭里“卖为生子”的话，去请个人重录下不，你那话让人听了总觉着好笑呢！”那罗姓妇人倒也爽快，听完聂沐林的这番话就连忙说：“是这样啊，我回去就让我儿子来录下，这普通话我是说不好的。”第二天，聂沐林和他的同事们在办公室就果然没听见那“卖为生子（卫生纸）哟”的吆喝声，代之而起的是个浑厚的男中音，虽然吐字清晰明白，倒让人真觉得没有了先前的那个味道，隐隐的有种缺失的感觉！

一天上班时间，聂沐林和他的同事们突然又听到了那电磁喇叭里传来的，熟悉的“卖卫生纸”的叫卖声，只是这句话的后面还加了一句“一次性茶杯”，听完更觉让人忍不住要笑。这句话完整地听起来是这么说的：“卖卫生纸哟，一次性茶杯。”虽然她吐字较两年前来说好了很多，但这两样货物放在一起叫卖，真的是叫人听了觉着太不雅观，显得是俗之又俗，俗不可奈了；却也同时叫人在一旁听了之后，痴痴地傻笑一番，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去了。

然而，就在她的这番叫卖声里，她的生意却是出奇地好。她见天推出来的满当当的货物总是这个要袋纸，那个要扎茶杯的被卖得个精光，兜里是大票小票的塞得满满的乐得个眉飞色舞，劲头十足。这样的情形又持续了几年，以至于在这年里，办公楼里的那些人和周边的居民们一天没听到罗姓妇人的吆喝，就觉得生活里缺少了点味精似的让人没精打采起来。

后来的这些年，聂沐林们倒没见那罗嫂守在市场上叫卖，而是不时的会在街头巷尾碰上她骑着三轮穿街过弄的沿路叫卖。龙头上挂着一只大雪碧瓶子，装了大半瓶的凉水，那是用来解渴时喝的。那只已显陈旧的电喇叭里的吆喝当真是让人听了会笑出尿来。你知道她是怎么吆喝、叫卖的么？她的吆喝是这样叫的：“卖卫生纸哟，一次性茶杯，还有“护舒宝”真“舒爽”啊”。聂沐林和他的同事们听了之后总是摇头哀叹不已，这国民的素质何时能够再提高些啊？

原来，这近十年来，罗嫂家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早已由以前的单一做卫生纸的生意扩大到了做纸制、塑料制品的一次性茶杯的销售业务，还有现在又做起“护舒宝”和“舒爽”两款妇女用品的专卖代理。应该可以说是通过她们一家人的努力，赚了个盆满钵满吧？这是个值得庆幸的事！更让聂沐林他们没想到的是，罗嫂一家竟然就在离聂沐林们宿舍楼不远的地段盖起了一间临街的四层楼房，看了让人好不羡慕。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大家只要看他们家当初用板车往商铺送货到今天开着汽车一车一车的往外跑就应该是很清楚不过的了。只是当聂沐林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再次听到那电喇叭里传来“卖卫生纸哟，一次性茶杯，还有“护舒宝”真“舒爽”啊”的叫卖声时，他们再也没有去嘲笑她的无知和俗不可奈了……

二0一0年七月二十五日午夜子时明然于怡然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