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屋外不时传来炮火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不过那声音很细很远，要用心听才能听见。

屋子里一盏小油灯发出微微的光芒，照着漆黑的墙壁，光芒太弱，屋子并没有被完全照到，东北角仍是漆黑的一片，乍一看，仿佛那儿正躲着一只怪兽，随时都可能出来吞噬掉这弱小的灯光，以及灯光所笼罩下的一切。

半个屋顶已经塌了，与其说是屋，其实跟家里的猪圈已经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在猪圈上安了两个破旧的窗户而已。

小油灯下，三个身影蜷缩在角落，已是深冬，空气好像被凝固了一般，让人不禁有些寒意，也许只有靠在一起，相濡以沫，才能得到更多的温暖吧。

窗户纸被烧了大半，只有一两片还牢牢地粘在上面，风吹进来，呼呼地响个不停，如同鬼泣。小油灯的火苗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到处乱跑，四周的情景在灯光下忽隐忽现，闪烁不定。

油灯下的三个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一位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皱纹，穿着一件灰布长衫，大家都叫她宁奶奶，住在离城不远的乡下，因为家里收成不好，特地上城里来寻亲问故，不料刚进城就交上了厄运，南京沦陷，小鬼子像着了魔一样地杀人，才三天，城里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难闻的要死。

老杨是个好人，在她来城里的这几天可没少帮她，现今被小鬼子抓了去搬运尸体，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儿，宁奶奶心情有些沉重，忍不住皱了皱眉，额头上那些沟壑更深了。

在她的怀里，依偎着两个孩子，灯光从他们脸上掠过，两个孩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小女孩是老杨的孙女，刚四岁半，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老杨走前把唯一的小孙女交给了宁奶奶，此时小女孩正揉着眼睛。

小女孩旁边蜷缩着一个小男孩，看样子比小女孩要小些，是今天中午在半道上捡的，当时他躲在小竹筐底下偷偷地哭，问他话他什么也不说，宁奶奶看他可怜，一并收留了他，好不容易才哄着他入睡，也许是因为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会儿也醒了，满是灰尘的脸上还有泪珠滑过的痕迹，一双小手黑乎乎的。

灯光还在闪烁，散落的木梁照在墙上，像巨人的手臂一样，把这一切都揽在怀里。两个小家伙都饿了，因为肚子已经开始不听话了，但漆黑的夜里，没人敢出去，只能对着冷冰冰的墙壁。

宁奶奶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家伙，她知道，只有让眼前的两个孩子睡着了才不会感到饥饿。于是，她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决定给孩子们讲一个故事。

两个小家伙顿时眼睛一亮，小女孩靠在宁奶奶的膝头，已经做好了准备，小男孩摇着宁奶奶的胳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刚刚认识的老人。

“很久以前，就像现在一样，战争不断，饥饿，死亡困扰着让人们，有一对亲兄妹，他们的父母在战争中死去了，因此，他们只能相依为命，四处流浪，一次，他们被侵略者追赶，于是，他们拼了命地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兄妹俩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那儿冰天雪地，但奇怪的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而且天上时不时还会掉下大饼，兄妹俩捡起香喷喷的大饼，吃得好饱好饱，最后肚皮都快要撑破了。那儿的人们很好客，他们把这对小兄妹请到家里喝茶，唱歌，跳舞，还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做游戏……

两个小家伙听得入迷了，睡意渐渐涌上了心头，他们仿佛梦见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小男孩咽了咽口水，追问道：“那后来呢？”

宁奶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道：“后来啊，战争结束了，这对小兄妹也长大了，他们想家了，就顺着他们来时的路回到了家乡……

“家乡是什么样子？”小女孩插口道。

宁奶奶笑了笑继续说道“家乡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都是鲜花，到处都是高楼，还有好多好多游乐园，孩子们可以自由地玩耍呢。。。

小女孩完全沉醉在了故事里，仿佛看见爷爷正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游乐园玩。小男孩早已睡着了，脸上还残留着天真的笑容，两道泪痕已经有些模糊，食指轻轻地含在嘴边。

屋里的书架早已被掀翻，书籍散落了一地，风吹着书页沙沙沙地响着，借着灯光照在墙上，那情景有点像麦田被风吹过一样。宁奶奶看着，想着。

屋外，远处依旧传来炮火声，天快要亮了，东方，一道曙光沿着地平线正在奔跑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