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陌路,雾失前途。
已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两条人影始终是绰绰地,既没有离得太远,却也不容我跟得太近,我与他们的距离仿佛他和他的理想——一直不曾停止追逐,却也一直不曾有一点的接近。
然而,我和他终是不同的,因为他永远不知道他的理想归宿在何方,但我的目标却是明确的,也是不可更改的。
我的前路是三途,我的终点是奈何。
当云迷雾遮的路豁然开朗的时候,那两条人影也随着水气消失——或许他们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我忽然看不到他们而已。
眼前的平原死寂而空旷,乱石与流沙共在,嶙峋却又平静得让人窒息;遥遥地,一望,远方隐约有条河。
有河,必然有渡头;有渡头,必然有渡船。
行得近了,便看见渡头前有渡客,渡客们排成一队,缓慢而有秩地走上渡头。
我站在队尾,看不见渡船。
人有那么多,却意外地并不喧哗,水流那么急,却诡异地没有水声。
来不及多想,身后已排满了人;来不及回头,面前已是渡头。
摆渡人面目模糊,全身竟都笼罩在一层灰雾里,他向我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笼在雾里的手。
我张开嘴,从舌与齿之间取出一枚青蚨放在摆渡人的手上。
他挥了挥手,我竟已在河的中间!
我似乎站在一条船上,可我知道,我不是。
在我之后上“船”的人惨叫着落水。
来不及挣扎,沉没。
再见到他们时,他们已变成了“它们”。
而就是这沉浮的白骨,竟也在瞬间消失。
彻底地消失。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当人死去以后,他的魂魄就会飘向阴冥鬼域,在进入鬼域之前,要渡河;这条河的河水是没有浮力的,只有灵魂澄净的人才能渡过去,至于那些灵魂邪恶肮脏的人则会沉入河底,从此魂死魄亡,再不能转生为祸软红。
在走入那个名叫“江湖”的地方以前,我相信,我坚信。
只要保持灵魂的澄净,只要不懈地努力,只要坚定我的信念。
我就可以得到一种名叫“幸福”的宝物。
事实上,我差一点就得到它了。
我差的“一点”是一点点的计谋,一点点的财富,一点点的权力,一点点的美貌。
我的名字叫做孟情。
我曾经拥有一柄剑。
慧剑。
在我的手里还握它的时候,江湖上的人都叫我“挥慧剑,斩情丝的孟情”。
只可惜,我挥得起慧剑,却斩不断情丝。
于是,我斩了青丝,然后放下慧剑。
在放下慧剑之后,紧接着就放下了红尘,放下了繁华。
也放下了他。
万事皆空以后,我就来了这儿。
然后,才发现,所谓万事皆空,其实是万事都没有空,思念都没有断,而空的是我,断的也是我。
放下了慧剑和红尘,却忘了放下他。
回神,我已在彼岸。
我面前是一座恢弘的城。
酆都城。
心猛然一抽,然后一痛。
终于在想起他之后,想到了故乡。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到这里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回头望一望自己的故乡,尽管身后只是一条无声却水流湍急的河。
于是,我也回头,不指望看到故乡的山水,只是,不回头,就不甘心。
一回头,我便僵硬。
因为身后分明是故乡!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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