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环卫工人,我们敬称他们为城市美容师。
他们穿着“××环卫”金黄工作服,天刚亮,就来到街道上搞清扫,天黑才回家。为了城市的清洁卫生、良好的环境,他们不怕脏,不怕累,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我很尊敬他们。
新韶西路一段长约3里路的环卫工作,是由李中和师傅和他那个姓蒋的妻子负责的。我每天晨练散步,或去市区,都见到他们,早就认识了。
很久以前,我上前与他搭讪,他不大理。我说:“师傅,来吧,我扫几下地啊。”他见我一个干部样子,竟要拿他的扫把扫地,十分惊疑,直到我真的扫了,他才笑地来。后来,有空,我俩就站在路边说几句。一天、两天,他把自己的一些都说给我听。……
他夫妻俩从很远的新化县山村来到长沙,一个小孩出去打工了,还有一个小孩就和爷爷留在乡下。
他父亲是早年的大队支书,有权,就是没多花公家一分钱。上世纪六十年代搞“四清”运动的时候,有人检举父亲贪污几百元,结果没有那回事,还了个清白。
他说,父亲比他强。那不是因为父亲是村官;而是因为是一个清官。父亲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啊!但是,他怪父亲,没为他谋一点私利,现在到城市当环卫工,还是别人介绍的。
他又说,大儿子也比他强。书比他读得多,做的事也比他的好。不过儿子将来要找对象,没有新房子不行。所以,他夫妻得出来挣钱。
原来,我以为他没读多少书,其实他读的书很多,字也比我写的好,说的内容常常是《增广贤文》里的句子。
有一次,他拿了我的地书笔写了:“高山打虎名声大,海底栽花根又深。”我就说:“你这句子变成对联,下一句就得改一改哩。”他说:“这是《增广贤文》里的。”我说把对联的写法说了,写出“深海擒龙”对“高山打虎”,后面三个字怎样对呢?他说“威望高”。我说,“高”字不重复了么?……我俩就议论怎么改。后来就写成:“深山打虎名声大,大海擒龙威望高。”
又一次,我指着小蒋,说他有个好老婆哩。他笑了,笑得那么甜蜜蜜的。他小声对我说:“年轻时候想爱情,别人介绍了七八个女的,都嫌他没钱,没新房子,说话又有些结巴(口吃)。到三十多岁,才找了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小蒋。只有小蒋不嫌他,生了两个儿子,现在一同到长沙来扫街。
我们成了好朋友,甚么话都谈。他说:“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不与谈”。他把当成知音了。我笑了起来,不停地说:“ 不是知音不与谈。”以至后来打招呼,我就叫他“不与谈”。我也就关心他,路边的空矿泉水瓶,检起给他;哪个地方还有废物,就要他去检着,多少也可卖点钱吧。
……
今天,气温最高达到35度。在曝晒的马路上,是不会低于40度的!我就想:李中和夫妻是怎么过的呢?
上午,太阳也起得早,它怕人们看不清似的,送来光明和温度。六时,有点微风,气温偏低,正是李中和夫妻抓紧工作的好时机。太阳渐渐升高,风反而停了。气温随着太阳的爬升而升;太阳当顶时,照射到身上就像火那么烫,预报气温是35摄氏度。而那沥青路面就是40度了。
李中和夫妻在马路一左一右清扫,树上的落叶,渣土车抛下的沙石,行人丢弃的废纸、烟头……他们一点一点的扫入撮箕。他们从东头扫到西头,回转来,又从西头往东头扫。刚扫过地方,转眼又有落叶、沙石、烟头。一天里,他们就是这么轮番反复,做着这简单的清扫。
马路两边有一株一株樟树,树叶挡住了阳光,留下一片约2平米的树荫。我站到树荫下,对着李中和喊道:“不与谈嘞!”他就回应着过来和我聊。
“吃饭了吗?”我问。
“吃啦。”他说。
“天气这么热,也歇歇呀!”
“不行的,领导检查啊!”
“树荫下歇一会也不行?”
“就这路边可以,不能走远哩。”
“这么热,有高温补贴吗?”
“37度发绿豆、白糖。现在发了解暑的药。”
“涨工资了吗?”
“去年每月就加了400元,1600啦。”
“好啊,你俩个每月有3200了,积着就可起新房子,收媳妇呀!”
“是啊。还有一个小的要读书,读了书就会比我强。”
“你顶不错啊!”
“没出息,只能扫马路。”
“你是城市美容师啊!”我用北京掏粪工人时传祥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受到中央领导接见的故事鼓励他。他只是说自己不行。
于是,我就说句实在的:“只要劳动、挣钱就行了。”
“嘿嘿,是的。”
……
烈焰烧烤着我们,树荫下也舒服不了多少,他也不能老聊,工作要紧哩。
我回家,写篇文章说说他的事,发到烟雨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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