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春树林整个春树林的春树都长起了葱葱郁郁的春树叶子.可是那里面却堆积起了密密麻麻的毛虫,我是其中一只.
刚开始,毛虫虽然很多,但是那些春树却能够提供给我们足够的食物.大家相安无事.但是随着我们数量和身体的增加,虽要的食物也越来越多了.那些原来在底层的毛虫开始向上面拱,向上面爬.本就在上面的也不甘示弱.毛虫群就象波浪一样蠕动,你争我抢.你要向前一点,我也要向前一点.就这样,各个体之间争抢着向前运动,形成一起一浮的杂乱不堪的运动.
在这种为了吸取新鲜养分和不被压着的运动中,我最初在底层.我爬啊爬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光亮,高兴得忘乎所有地吸取一口新鲜空气.突然有几只脚踩在我的头上.我说”喂!伙计,你怎么这样过分,踩在我身上干什么?”其中一个低下头来轻蔑地说:"哼!不踩着你怎么能往上爬呢?"我恨恨的骂了一声,"妈的!"接着我感到上面一下多了很多伙计,被他们猛烈地踩,狂烈地踩,就象发了疯一样地乱踩,周围挤得密不透风.我几乎快窒息了.我感到我身体在缩小,在变形.我眼冒金星,不知所措.我痛苦不堪但有毫无办法.有种绝望的感觉,使我觉得我是在迅速地向下.底下的有时把我拱一拱,我又借势向上一点.上面的毛虫踩着我,下面又有不知道多少毛虫抓住我把我向下拉.我很久不能呼吸了,处于半昏迷状态.美丽的椿树叶味道在我脑海里旋转着.凉风、阳光,这些胜过了一切,天堂般美丽的景象展现在我若有若无的意识里.我梦见我躺在细嫩柔软的椿树叶子上睡觉.阳光从椿树叶子中间照射过来,那种美丽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浮动着.太美好了.我从午睡中醒来,咬一口细嫩的椿树叶子,伸一个懒腰,打个哈欠.阳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迷糊中神志已经不再清醒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毛虫和我一样被踩着、抓着、扯着、被吼着.见不着阳光、吹不着凉风,更别说吃一口鲜嫩甜美的椿树叶子了,就连那老掉、烂掉的椿树皮都见不到.那些也被踩成了烂泥,烂掉、朽掉,灰飞烟灭了.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任由一切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不太情愿地醒了.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习惯性地翻过身,睡个回笼觉,在热热的被窝里怀恋十分钟的温暖.我看了看时间,还早,还有半个小时才上班.睡十分钟很好,这是我一贯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维持了多年,这使我工作时精神饱满,富有热情.使我在工作中充分地表现了自己精神充沛,胜任有余.我美美地睡了一会儿,迷蒙中觉得该起床了.我习惯性地掀开被子,想坐起来,可是,我发觉我只是动了一下,感到腿部动了一下,腰部也动了一下,不过没有一点力气.我想我是不是病了,或者我太累了,或者被子忽然间变得重了.于是我又试了一次.这一次我的脚用了力气向上一掀,被子被掀开了,可是我却坐不起来,怎么也坐不起来.
天啊!我看见我的全身都长满了细小的毛,两条腿变成了一条尾巴,而两只手也不见了.那些毛直直地竖着,就象我梦见的毛虫一样,不过变大了.天啊!我看着这一切我简直绝望了,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认为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可是无论怎样绝望,我还是要努力地去相信这个是个梦,于是我用头去撞床沿,头痛了,那就是说,这个绝对不是梦,是现实.想到就要上班了,我必须得去上班.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蠕动着,爬到我的妆台上看了看镜子,还好,我的头没有变.我很快就爬到地板上去.
我想,第一,我得打开门.我试着爬到门上去开哪个门,我爬啊爬,终于爬了过去,用嘴咬着把手,转动,一拉,啪的一声,我摔倒在地板上.因为,我的身体一半在墙上,一半在门上,当我转动门把手后,一拉,门开了,但我的身体挡住了门,立即又关上了,可因此我也摔倒在地板上了.有了地一次的经验,我全身靠在门上,门一开,我跟着门转动,可是因为转动时太快,我还是掉在了地上,摔得很痛.不过,这些不要紧,上班重要.
因为行动不便,我没有洗脸刷牙,又爬到床上去裹了一件长衣服.我想,这样他们是看不出来了吧!心里有点不放心,于是又费力地爬到妆镜前看看.可那样子看起来还是象个怪物."不行,我得想个办法."于是我衔来一个衣架,放一件衬衣在外面,拱进去,又费力地披了一件外衣.要知道,做这些对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办公室的门开着,因为没有人来,所以我想上班时间还没有.我感到很庆幸,于是我爬到我的办公桌的位置,坐上去.说真的,说坐着是不准确的,应该是尾巴蜷缩在办公椅子里面吧!我的外衣是休闲装,很长,是我特别选的,这样的状态下不会暴露我的下身.这个椅子也很好,是围起来的那种靠椅,让我感到安心一点.不过,别提有多恐惧了,这种有生具来的最害怕的事竟然落到我的身上了.我没有了脚,也没有了手,我将怎么工作呢?当别人要与我握手是我将如何才好呢?领导叫我做事时我该怎么办啊?我感到我后悔来这里了,我不该来的,我应该躺在床上装病,应该无论允许不允许都请假一天.可是我当时只知道害怕,害怕不上班就失去这个工作,已经变成这样了,如果我不上班的话,我就会没有饭吃,就会饿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当时所有一切都乱了阵脚,所以就没有考虑得太多了.此时,稍微平静了一下,就觉得后悔了,因为迟早会露出马脚,会被发现的.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来拍我的肩膀,说:“喂!老兄…..”。然后他立刻发现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衣服……。马上要写一份办公文件,我只能在趁别人不注意时用嘴衔着笔写了。他们也许会觉得奇怪,可能会问我怎么这样做,我可以说:“我喜欢这样,或者说我的手出了毛病等等”。可是,这样的事迟早也要穿帮。要怎么办才好呢?我该如何才好呢?
我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同事老李也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办公桌的位置了,发着呆。这时候他也看着我,极为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你早,小金。”我也说到:“你早,老李。”我回过头来,看着我的办公桌,假装呆呆地出神。心里想到,要是我有一只哪怕是没有指头的手也好啊。可是我没有,我只有一个属于我的原来的脑袋,其它部分都变成了和可怕的毛虫一样的躯体了。
我想着想着,感到真希望我坐的地方立刻出现一个大洞,我立刻就掉下去,毫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是,我于是这样去想,于是发现我坐的这个地方太显眼、太不自在了。我努力地在想着应该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于是,我转过头来看看周围,发现老刘、老伍、小张他们都来了。他们仿佛都是从地上钻出来的一样,我怎么就没有看见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呢?这个让我很是惊奇。这满屋子的气氛很特殊,特殊得令人害怕。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脸上笑容满面,对着我说:“小金,你早啊。”我也礼貌地一一回应。可是,除了这句话,他们再没有说过什么,一个个坐在座位上,象木偶一样地坐作,仿佛都在思考。也没有人走动。这个奇怪的气氛让我感到恐惧,——难道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难道他们是在压迫我使我自己说出来吗?难道……
没有人动,连平时最吵吵闹闹的小张都一声不响地坐着。我玄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假装着很专注地想问题。
这个时间老板来了,他是被人抬着来的,穿着他漂亮的西装,打了领带,新理了发,胡子也修剪过了。这个是他在某些庄重的场合才打扮的。不过今天没有特别的事啊!老板以前自己走路来上班,今天怎么要人抬着来上班呢?我真的懵了。当四个人抬他放在办公椅子上的时候,他说:“今天我的腿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叫人抬着来了。”
本来,平时我们会习惯性地说一句“老板早。”的,可是今天,谁也没有发话。我想大约是因为老板说他的脚痛,大家沉默也表示哀痛。连最爱拍马屁的老伍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老板喊到,“老伍,给我泡杯茶。”老伍看了看老板,说:“好的,马上就来。”然后老伍看着小张说:“小张,快去泡杯茶给老板。”小只能感答到:“好的马上就来。”小张看着我说到:“小金,你跑跑吧!我想点事情。”我看着他们,说道:“好的,马上。”可是我们书谁也没有动。我害怕极了。这个时候老板叫到:“怎么搞的,叫你们泡杯茶有这样费劲吗?”要是平时,不用他喊,人们早就泡了茶给他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人们就是不愿意动,而我是动不了了。
老板,看着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都象木瓜一样的坐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或者看着墙壁,或者看着窗外。“你们是木瓜啊?一个个都坐着,不干事情啊?”老板发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转过身子,想看看老板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害怕过度吧!我一下子用力太猛,弄翻了椅子,摔了下来。天啊!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的衣架弄坏了,我整个身子扁了,尾巴露了出来,虽然穿着一条裤子,可那并不是穿着,而是裹着。我顷刻间脑袋一片空白,一无所有了。
他们楞楞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几乎时光凝滞了一样。因为啥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所有一切都完了。过了很久,我才听见有人说:“一条怪物,弄出去。”又有一个说:“算了,让他自己爬出去吧!”这个时候,老板说:“老伍,找人把他丢出去。”老伍对着我说:“你立刻爬出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我看了看他,绕着椅子,扯烂了我的包裹物,露出了我的全身。我的怒火燃了起来,迅速地爬到老伍那里。他看见我爬向他,他说:“你要是敢过来,我就一脚踹死你。”我顾不了那样多了,我爬到他的椅子上时,他还是没有动,他的眼睛里露出了绝望的哀求,小声地对我说:“金爷,我也是和你一样的。饶了我吧!”我听见他这句话,我一下就掀翻他的椅子。他也彻底地暴露出来了。接着,我听见办公室里的人(包括老板在内。)都在叫到:“打死他,打死他们两个。”吼声此起彼伏,可全都没有动。我们被激怒了,掀翻所有人的椅子,所有人都暴露出了毛虫的真面目。于是,我们撕咬着、抓扯着、吼叫着,直到胜下最后一口气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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