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的根又在哪里?
从小到大,一直纠结在这些问题里,心难以平静超脱,在某些时候,甚至会寝食难安。
在老家当地,不熟悉的人在和我搭腔时,时常会冒出雷人的问话:你是哪里人?我说:我?是当地人啊!但是问话的人不但不信,还惊奇地说“根本不是”的一大堆理由来。似乎他比我还了解我的身世。即使我语气肯定的告诉他,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问话的人也不太肯相信。
长大后,也慢慢感觉得出,自己长得过于白净,高个儿,言行举止也太过文静温婉。当地的姑娘偏黑偏矮,说话大胆泼辣。自己确实有好多不同于当地的姑娘家的气质特征,只是仍不太乐意接受别人质疑的目光。
年少时,遇到这样的事,总会委屈地跑回家向父母诉苦。父亲和母亲竟然总相视而笑,丢过来一句话:你是不太像!
那么我长得像哪个地方的人?我又该是哪个地方的人?这些疑问在我的脑子里纠结多年,成了无以排解的一桩心事。
4岁那年,在爷爷的手里见过一张粗糙的手写的族谱,也听大人们议论家族的大事。在寻找失散的同族里的亲人,并在族谱上添加已团聚的亲人的名字。后来听过父亲说起,爷爷和他的父辈们并不是广西人,而是山海关那一带人,当年朝廷重罪诛连九族时,一大家子改名换姓逃命到我们现在的居住地,一个很偏僻的小山区。
也因篡改了姓氏,百家姓氏里无姓脉可循。失散的同族至亲,如同大海捞针,无从下手,再无相聚之日。
记忆中的爷爷,虽在乡里生活很多年,却有别于一介农夫,偶有做些农活,但衣服整洁讲究,终日与书为伴。精通八卦,为别人掐算却从不收人钱财。听大人说,爷爷年轻时牛高马大,可以挑起180斤的重物,打猎的高手,打出去的枪从不虚发。爷爷曾在中法战争爆发后,去过越南,并在越南定居10年之久,会说一口纯正的越南语,后来战争结束后,因怀念故土而回国。据说在那里也曾做过生意,过着舒适的日子,同去的亲戚有些人并未回国,而一直定居于越南。
爷爷曾教我学念越南语,只可惜年纪尚小的我,从他那只学会念1至9的数字。至于他随身收藏的书籍,年少的我曾翻看过,却因全部为繁体字,看不甚明白。爷爷也曾将书籍里的内容,讲解给儿孙们听。记得儿时的自己,在听爷爷讲故事时,总爱插话问为什么。老被一起听的哥哥姐姐责怪:你这小家伙,听就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被责怪的自己,也总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没有再追问。爷爷却只是微笑并不理会这一小插曲。
令人遗憾的是,众多的嫡孙们没有一个人具有爷爷这样淡泊如云的秉性,那些书籍在爷爷去世后,由6个不喜文字的儿女们均分收藏纪念。那张曾与我有一面之缘的不齐全的族谱,更是不知流落何方,无迹可寻。
我的父辈们,已经完全融入当地风俗,和当地的乡里人家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即使是教书了一生的父亲,闲暇时也从不会翻看一本书籍。我的同族兄弟姐妹们包括我的亲弟弟,其中不泛有读书人,但他们都不喜欢文字,更不曾提起过那一张族谱,在他们的记忆里,早就忘了曾有这样一张族谱存在过。
如今,爷爷已故多年,我也只能在回忆里哀悼爷爷,追思往事。
或许该忘的都忘了罢,可为何那一张遗失了的族谱却时常晃动在我的梦里,单单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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