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暑假里,我几乎是不睡午觉的,除非是被母亲逼着,不让出门,否则,转眼之间,我就跟着小伙伴,溜出家门,不见了踪影。
暑假里,我们最爱玩的游戏,就是从家中拿来一根细竹竿,在竹竿的顶端用布条子绑上一个椭圆形的铁环,铁环绑好了,就拿了这绑了铁环的细竹竿,去人家的屋檐下、猪牛栏边,绞那些挂在风中的蜘蛛网,等蜘蛛网粘满铁环,再拿了这粘满蛛网的铁环,去粘那些在阳光下轻快地飞舞的蜻蜓、蝴蝶,或是爬到树上去粘那些躲在树上光顾唱歌的傻傻的知了。
记忆中我们粘得最多的是蜻蜓,蜻蜓粘住后,把它从蛛网上取下来,拿在手上玩,大热天的,玩着玩着,就被我们玩死了,玩死以后呢,就把蜻蜓扯成一段一段,放在蚂蚁必经的路边,等蚂蚁来拖,且在一边高声地为蚂蚁唱歌:“蚂蚁子,邀人来,抬丁丁。蚂蚁子,邀人来,抬丁丁。”(注:老家把蜻蜓叫丁丁)。
不玩粘蜻蜓、蝴蝶之时,大家就相邀着去村子不远处的菜地里摘人家地里的菜瓜、西瓜、黄瓜等等,当然,干这种事的总是一些胆大妄为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女孩们一般只敢远远地站着为他们站岗放哨。
有次母亲午睡起来去上厕所,冷不丁从外面撞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男孩,脸上身上汗涔涔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大大的西瓜,把母亲吓了一跳,细看之时才认出是堂嫂娇生惯养的独生子,那西瓜一看就是刚从人家地里摘来的,眼见得是西瓜的主人循路找来了,母亲只好一声不吭,让他躲了过去。
后来有几次,母亲去菜地摘菜,亲眼看见那堂嫂的独生子从我家的菜地里匆匆跑出,母亲才明白我们总吃不到菜瓜的原因,到了晚上,母亲就去告给堂嫂,叫她看好自己的儿子,别老是去人家的菜地里偷东西,否则到时出了人命可不负责,当然,母亲只是吓唬吓唬那小子,不料那小子没吓着,倒把那堂嫂吓得够呛,三番五次跑到我家来求情,叫母亲千万别往菜地里打药,她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
瓜不偷了,偷什么呢,偷果子。村子里平平家屋后有一棵高大的枣子树,一到夏天,树上就结满了青的红的枣子,开始枣子好摘时大家就用竹竿敲,敲落了再去地上捡,等到竹竿敲不着了,男孩们就自告奋勇地爬上树去摘,把摘来的枣子扔下来,女孩们负责在地上捡,然后把捡来的枣子大家平分。
吃完枣子,因为天热,自然就想到了水,于是大家一窝蜂地跑到水塘边,男孩们会游泳的,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扑嗵扑嗵青蛙似的就往水塘里跳,到水下享受清凉去了。女孩们不会游泳,只好站到浅水处,摘水中的荷叶,做成方形的荷叶帽,戴在头上遮挡太阳,或是摘来大朵的荷花,嗅那花中的清香,或是扯起一根根粗大的荷叶梗,吃那靠近泥土处白白的甜甜茎,有时,男孩们也会从深水处,摘来一个个莲蓬,让女孩们分享。
如今,女儿放假了,看着她们整天除了写作业,更多的就是把时间放在看电视、玩电脑上,就想起自己那些远去的比她们现在更觉有趣的童年。
三十多年的岁月,转眼如风,童年于我,早已一去不回,那些童年的伙伴们,或为人夫为人父或为人妻为人母,堂嫂的独生子早已娶妻成家,再不会胆大妄为调皮捣蛋地跑到人家的菜地里去偷人家的西瓜、菜瓜或黄瓜,堂嫂也在四年前我回去的那个夏天猝死于心脏病,她死时,她的几个子女都不在她身边,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门务工走了,出殡时找几个抬棺材的人一时都找不着。
砖还是那些砖,瓦还是那些瓦,屋子还是那些屋子,只是,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再也看不到从前那些熟悉的、调皮的孩子们的身影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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