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我一定会去看你,因为我突然想你,很想很想……
你坐在老屋门前的藤椅上打着瞌睡,枯瘦的手支着那根拐杖,永远地面朝院门,等待着四处放飞的孩子归来。这个画面,在我脑海里刻画得那么深那么深,就像在眼前。
更年轻一些的时候,还是在老屋门前,你躺在竹躺椅上,肚子上趴着一个长满痱子的婴孩。你打着盹,手缓缓抚摸着婴孩,助她好眠。瞌睡得沉了,抚摸的手便停下来,“哇哇”的啼哭声骤然响起,被惊醒的你慌乱地抚摸,带着歉意地轻哄,直到婴孩再次安静下来。这个婴孩就是我,对这样的情景我无从记忆,可被母亲说得多了,这样的画面自然生成,真实得像自己亲眼见过无数次,每次想起都是温情满满。
你故去好些年了,在最后那一年的时光里,我去看你好多回,可是,可以说道的只有两回。我时常想起那两回:一回是给你拍照片,你的微笑、大笑,甚至偶尔失神都记录在相片中,也记录在我的心里。还有一回,我很认真地和你说起电脑、飞机、火箭……种种的神奇功能,你像孩子一样吃惊、喜悦,那时候已经几乎时时瞌睡的你,清醒着听我讲述,似乎有两个小时。你那样惊奇的表情,那许多惊叹的声音,让我无数次回味,让我在微笑中泪流满面。
真的太少了,明明可以有更多机会让你因我而喜而笑,可是一直都是在打开你的竹门之后,例行公事般地说一声:“公公,我来看你了。”没等你的笑脸完全绽放,我已经跑开,去找表哥表姐,逗弄外甥侄子去了。如今,表哥表姐、外甥侄子都在,而你——我的公公呢?早已长眠地下,任坟头上下绿草茵茵。再去看你,我仍说:“公公,我来看你了。”只是那迎接的笑脸呢?那个我经常等不及看完的笑脸该再到哪里找?
小时候,母亲常常说你,贫苦的童年,被日本鬼子折磨的青年,为全家温饱操持劳碌的中年,为子女、孙子女操心的老年;还有努力学习草药医理的你,救人助人的你……你故去以后,母亲希望我写写你,写写你的苦难,可是我总也写不出来。你在我心里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仙风道骨,我怕把你写坏了。
你故去以后,闻听舅舅、表姐总能梦见你,我有些羡慕,也有些埋怨:你怎么不来看我啊,即使在梦里。总算有一次梦见你了,你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与我说话。你气色还好,一切都马马虎虎,我依然很心疼又兴高采烈,对你说,要接了你和我住,要时时照看你,给你最好的服侍……醒来以后,我独自愣怔了许久。
对你的感情像深藏的酒,越来越深沉、浓烈。不会常常想起你,一旦想了,就会有幸福有心酸有流泪的冲动。你这一生,爱过那么多人,帮过那么多人,曾经那样坚强地肩挑所有的重担与苦难。我想坐在你身边,和你说说话,想再看一看你清明睿智的眼睛和微笑鼓励的表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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