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
去小镇看朋友,不让开车去,说让我体验一下。无奈,我搭上了去小镇的班车。
邻座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身着红衣蓝裤黑鞋,瘦黄的脸上,除了嘴角上烂个疮外,没有多少内容。头发用牛皮筋束起来,随便地垂在身后。她双手搂着一本《时装》杂志和一双运动鞋,鞋盒上标着三十元的字样。她不时地用眼晴看我,我看她时,她又忙把目光躲开。我便不再看她了。车不开,车内弥漫着酸酸地味道,肥胖的售票员在车门旁大声地喊客人。此时,车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我懊丧。
窗外,传来了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接着便有一扎红得耀眼的冰糖球在窗口晃动。邻座的女孩在口袋摸索了许久,取出钱买了一串,坐下来吃的小心,吃完一棵便把山楂粒放在手心,最后又很珍贵地放进口袋。不知怎的,望着她,我心里颤颤的。
车终于开了,售票员挪着肥胖的身体挤过来卖票。我看女孩从杂志中取出夹着一张新的十元钱,透着亮光看。见我望她,没躲,却问:要换么?我摇头。她又说:新的,留攒呢!我笑。我说:你自己留着吧!最终,她将钱递给了售票员,眼晴里满是留恋的神情。我的心又颤了颤。我问:你叫什么?她告诉我她叫毛丫,十三岁。我问:你读几年级?她笑。她说:咱没上学。我无语了。见我不作声,她友好地把杂志递给我说:你看书吧!我接过杂志问:你买的?她点头。她说:上面的人美的很。翻着书,我的心涌过一阵酸楚。这女孩花了和那双鞋几乎是相同的价格买了这本杂志,为的就是其中的画页上的模特好看。我没再和她说什么,我真怕自己不小心会打碎什么。
车到小镇,女孩和我一起下了车。天,灰蒙蒙的,显得毫无生气。眼前是一排排被煤泥染黑了的房子,一条小河沟里,有人正撑船捞着从煤矿流过来的煤泥。
女孩告诉我,她家就在不远的地方,爹娘也都在捞煤泥……我们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声吼:死丫头,偷走钱跑市里去疯,看我不打死你……说话间,一个黑黑地汉子,已经冲到女孩面前,一把拎着她,没头没脸地打了起来。女孩没哭,一边躲着汉子的手,一边目光幽幽地望着我。我一把拉住汉子,我说:别打了,大哥,孩子小,有话好好说吗!汉子看了看我,这才停住,他说:气死我了。女孩乘机会风一般地溜了。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像一滴红墨汁,渗进那一片黑色中去了。站在哪儿,我的心讷讷的。
我给汉子一只烟,我说:你该让她上学的大哥,她还小。他笑:上学?谁不让了?她不上。我问:为什么?他说:说来话长,都怪这狗日的煤矿。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说;俺这原先多好,水清,树绿,日子也安稳。如今,你瞧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还有什么发廊,桑拿,游戏厅网吧都来了。我这孩子就是迷上了游戏才不上学的。如今,说实话吧,开煤矿这几年,日子是宽裕了许多,可是,人全变了。什么偷的抢的什么人都有了。你是城里来的吧?我点头。他说:那你可小心些,这乱得很。说完他要走了。临别,他告诉我他姓王,有事就找他。我谢了。我知道,他是个热心的汉子。
我用电话联系朋友,他告诉我,一直走,右拐就能看见我们学校,是白色的围墙。果然,拐弯我就看见了,学校的围墙在那一片灰暗里,白的耀眼、生动、纯净而又庄重。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朋友让我来体验的真正含义。
栅栏
朋友夜晚小聚,玩的晚了。男人倒没什么,各自独去了。怕就怕女人,你非得送不可的。一则,出于礼貌,二则,女人大多会说怕、胆小、坏人歹徒什么的,让你没法拒绝。没法,送呗。更何况今夜有风又有雨的。开车送完最后一个人时,夜己深。时值深秋,路上无人,夜很凉,真的很凉.凉的让人想念家里床的温暖。
独自回家的路上,远远地看见路边的灯下,立着一个人,支着伞、翘首朝我这边看着,灯光勾勒出一个美丽地令人心动的倩影。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车速,停在她身旁。我摇下右窗:等车?我问。她点点头,目光里带着警觉,含着失望。我说;等出租?她又点了点头。我说;这时候,打车很难的,要不,我送你一程?她笑了笑,没说话,仍向路面上看了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我,目光里满是疑问。我知道,她在犹豫不定,这更增强了我送她的信心。现在象她这样的女孩少见了,大多都是没脸没皮天地不怕地假小子。我说;上来吧,我不会把你卖了。她说:谢谢!说完朝我笑了笑,笑的很勉强,一点也没有要上车的意思。我沮丧;虽然她长发飘飘,脸蛋儿清亮、说话的声音也动人,但是,我受不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行为。我说;别客气!说完,我加油开车走了。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女孩的身影,我的心讪讪的,涌过说不清地惆怅。奇怪,整个晚上女孩的形象都出现在我脑海里,抹也抹不去。
那一夜,我睡得很晚。
巧了。第二天,我便在街上见了她,身着浅灰色衣裳,和几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不知怎的,我慌忙躲到街边的栅栏后面,望着她们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我自问:我躲什么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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