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友福老汉一辈子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和老伴造了一个好儿子。这也是令全村和十里八乡认识他的人所羡慕和嫉妒的!他儿子叫宫鸿运,在县里某要职部门任局长。宫老汉当年给儿子起名时,颇有讲究,自己叫友福,希望儿子鸿运当头,所以起名叫鸿运。
一次,宫友福老汉到城里看儿子和孙子。住了半个月,回来时,儿子亲自叫司机把他风风光光地送到家,且又给他捎来两瓶茅台酒,一条玉溪烟。宫友福老汉还是比较注意村民的看法的,在村后的小柏油路上就叫司机停下,自己下来,怀里揣着烟,手里拎着酒步行回家。他不希望村里的人把自己看轻了,让村人觉得自己有个有权有势的儿子就翘尾巴。宫老汉是个多年的老烟鬼,不吃不喝可以,要是一会儿不吸烟那是绝对不行的。儿子给他的那条玉溪烟就留下自己享用了。至于那两瓶茅台酒,一是他不喜欢喝酒,二是也不想让村人说自己一分钱不抓,瞎烧包,就拎到村中的回收礼品小卖部里,卖了一百元。他也不知道市场茅台酒啥价,觉得卖一百元就不少了。
小卖部的主人叫刘庆民,是一个比较钻计精明的人。如果他手里有一分钱,他会想各种办法让它变成三分钱,甚至五分钱。回收礼品的利润非常高,最少是三到五倍。他回收了宫友福的两瓶茅台酒,心想这下子可发大了,市场价二百多元一瓶,两瓶自己才花了一百元。
他把两瓶酒放到货架上显眼的地方,待价而售。
刘庆民有一个儿子叫刘久根,平日嗜酒如命。没事一天二晕,有事一天三晕,反正你就没见他清醒过,走路没有不晃膀子的。当天夜里,有人喊他喝酒,他趁老头上厕所的空儿,看见货架上有两瓶茅台酒,真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便随手抄在怀里,窜出去了。半路上,他实在忍不住酒的诱惑,偷着打开一瓶,对着瓶嘴,喝下去七八口,约有二三两。谁知到了喝酒的地方,别人还没开始喝,他却双腿一伸躺在了桌子底下,嘴里向外吐白沫。喝酒的人吓坏了,赶紧把他架起来送到村卫生室。卫生室里不敢用药,建议送到县医院。
到了县医院经化验,诊断为假酒中毒。幸亏送得及时,保住了命。刘庆民得知儿子是喝了茅台酒中的毒,便去找宫友福说理。
宫友福听说这件事,也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到医院去看刘久根。后来,刘久根出院,共花了一千多块钱。刘庆民硬说花了三千多,让宫友福全出。宫友福是老实本分人,也觉得人家是喝了自己的酒出的事,自己不赔偿谁赔偿呀。只好自认倒霉,亲手给刘庆民送去三千块钱。回到家,宫友福越想越窝囊,酒不但没喝上一口,反而倒搭进去三千块钱。三千块钱,在农村可不是小数字呀!他坐在沙发上,哎声叹气,烟雾腾腾,突然,两腿一蹬歪在沙发上了。老伴赶紧喊人,把他送到县医院,且通知了儿子[gong]鸿运。通过做ct得知宫友福是脑溢血。宫鸿运立刻给秘书打电话,说自己父亲病了,不能上班了,有什么事,可以到医院来找。
第二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的孝子贤孙,带着大包小包,海参鲍鱼、人参鹿茸、阿胶鱼翅,鱼贯而入。宫友福的病房一下子门庭若市。宫局长的秘书也来了,专一在门口设立接待处,负责登记来客礼品和礼单。这些人一个个气宇轩昂、大腹便便,走近病床前,看宫友福还在昏迷中,便伸出肉嘟嘟的手拉拉宫友福骨瘦如柴的手,又转身向宫友福老伴致以最亲切的问慰和关怀。
四天后,宫友福老汉醒过来了。宫局长和夫人松了一口气。局长夫人看老头没事了,便拿过秘书统计的礼单,见上面写着:各种高档礼品三百五十八件,购物卡累计二万六千八十元。局长夫人安排秘书马上把礼品全送到礼品回收店里换成钱,而把购物卡全揣在怀里。宫鸿运看着夫人做这一切,眼皮都没翻一下,觉得夫人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和处置得当的。宫局长母亲看着儿媳妇做这一切,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
谁也没想到,宫友福的病情在第六天突然恶化,脑部又有大的新出血点,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还是没能留住宫友福的一条老命,撒手而去。宫友福老伴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第二天,宫友福的葬礼在村中举行。在县城时,局长夫人觉得上礼的肯定少不了,特意买了五本礼单。但是,在发丧那天,县里各大单位却没有来几个人。来的几个都是宫鸿运的朋情。宫局长非常纳闷,便打电话给秘书小孙。
“小孙呀,今天咋都没来呀?”宫局长试探着问。
“宫局长,在昨天,纪委就宣布停你的职了。因为你在大丧中,所以没有通知你。各大单位的头头们都他妈的是小人,炎凉世态呀!”
宫局长回到丧屋,看着父亲痛楚的遗体,突然号啕大哭:“爹呀————你死得好屈呵!”
哭音未落,一头栽到在地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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