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路遥的小说《人生》出版了。
《人生 》描写了农村青年高加林向往城市生活而一心想离开农村,最后又不得不回到农村当农民的坎坷曲折的命运。它的语言朴实、生动,对人物事件的描述贴近生活,塑造了一个鲜活逼真的艺术形象,让我们看到了一幕幕意味深长的风景,感觉到了高加林、刘巧珍就生活在我们当中。
以我这贫乏的心得,悄悄地成为路遥作品的热心读者,只因路遥和我同为陕北人,《人生》中的许多人物也像是陕北人。也许有更多的陕北读者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也许吧。
后来我又在许多报刊看到了不少评论文章,认为,《人生》没有仅仅停留在农民富起来的表面现象上,而是着眼于农村整个生活的改变,向生活的纵深开掘,深入到生活的更深的底层和内部,着力于探索人们精神上、心里上的变化,人与人之间关系上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能够写出《人生》这么一部让人们称颂不已的伟大作品,我对路遥感到惊异仰慕自不必说。
有一天,我听说路遥来榆林了,当天中午就要在大剧院做报告。我没多想,兴致勃勃地届时到场。我一个学数学的聆听一场文学报告,意外吗?也许当时让有些人感到意外。现在看来,一点也不意外……
记得的,三十出头的路遥身材魁梧,看上去很有精神,很有气魄。场上座无虚席,人们都齐刷刷地坐在下面,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他讲《人生》的创作经历。
他说,写作时他喜欢一鼓作气,从始至终保持同样的激情。写《人生》时,为了避免写作过程中情绪被意外干扰打断,他就住扎在了陕北一个小县城的招待所。还说,他每天晚上一般要写到凌晨两点才收笔睡觉。对这些之所以现在我依然记得,不是因了我的记忆力,而是因了路遥的这些话影响了我。我后来进行数学教育科学研究和文稿写作时,也喜欢一鼓作气,常常是凌晨两点才睡觉。直到这几年,我从事文学创作依然是这样。
八十年代后期,路遥的代表作《平凡的世界》问世了。这是中国文学界的大事。《平凡的世界》被誉为第一部以恢宏的气势和史诗般的品格,全景式地描写了中国改革时代城乡社会生活和人们思想感情的巨大变迁。与时下颇为火暴的小说相比,它并无曲折离奇的情节,也没有痛快淋漓的鞭答,所写并非惊天动地的国家大事,而是深切地关注着普通劳动者的命运,具有强烈的平民意识。在随处可见的简单的描写中蕴涵着无限的力量。
这里我想说说自己对小说的理解。小说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但却是通过虚构反映人的内心真实的世界。就是说,在创作过程中,情节却不见得是虚构的,往往给人一个真实的感觉。我看到的《平凡的世界》就是这样,它刻画了社会各阶层普通人的形象——人生的自尊、自信、自强、奋进与拼搏,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书中的许多人物和事件都是活生生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第一次读《平凡的世界》是在我的生活处于重重矛盾之际。书中的孙少平、孙少安、田晓霞等文学人物不住地在我的脑海里循环往复地走动。他们的朴实、坚韧、诚挚、理性的优良品质,增强了我的生活的信心和战胜困难的勇气。
关于《平凡的世界》,要说的话题太多了。就说说,我心弦上始终颤动、挥之不去的几个问题。
路遥为了写《平凡的世界》,废寝忘食般地读了近百部中外名著和许多知识性的书,翻阅了十年来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和一份省报,一份地区报和《参考消息》的全部合订本,各种资料堆满了整个房间……
他长时间地深入煤矿、农村体验生活,干愿忍受磨难,广博搜集创作素材,竭力对促进人类健康绵延发展的人性中积极的一面——真善美,进行挖掘、诠释和弘扬……
是什么力量支撑他拖着患有肝病的躯体,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里,干愿忍受孤独,借助于一根大葱,一个冷馒头的热量,就写一天……
所有这些是我再次阅读《平凡的世界》,以及读了许多关于《平凡的世界》的文章后,想到的,从中也悟觉出一个答案:他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
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呢?对了。又想起这么一段话:“你没有成就没有本事,别人看不起;你有能力有成绩,有人照看不顺眼。你懒惰,别人鄙视;你勤奋,又遭非议……你会不时听到有人鼓励你出成果,可一旦真有了成果,你就别想再安宁。”
他的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多么朴实啊!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也道出了我的心声。使得我做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经受得住了人生道路上、研究道路上的种种磨难、非议和冷遇。
我还得再想想。嗯,记得的,我去年参加一次文学笔会,和几个作家闲撇,其中就有陕北人。他们对《平凡的世界》振振有词地谈了许多自己的见解。比如,书中多次用了“亲爱的”。他们认为陕北人生活中基本不用“亲爱的”这三个字,其它地方也很少用,外国人常用。我见过许多外国人,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他们很少用,总之还是没听过他们用这三个字。我就谈自己的观点:外国人用这三个字也是主要在书中、影视剧上。我觉得,这充基量是个有争议的问题。再比如,他们说《平凡的世界》主要人物塑造的不成功,在孙少平、孙少安等人身上没看出陕北人的个性。其中有一个作家说,陕北人的个性中,有大气、霸气、鬼气、匪气、正气。他认为,李自成、高岗就是陕北的典型代表人物。
我不赞成。理由有三。
一是时代不同了。《平凡的世界》写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情,草莽英雄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让孙少平、孙少安这些人物身上带一股匪气、霸气,他们岂能奔赴广阔的生活大道?寸步难行倒是事实。二是李自成、高岗是陕北的了不起人物,这不错,但他俩是典型代表人物就有点过了。就拿被周恩来称为“一代报人”的张季鸾来说,在他身上难看出有了点儿匪气、霸气。再拿著名爱国人士胡星元先生来说,他虽然没多少文化,却是身上没一点儿匪气、霸气。而有大气、正气,有没有鬼气我不知道。三是,在陕北的“人物”中也有不大气的,也有没正气的,却是匪气、霸气和鬼气十足,这里就不赘述了。当然,我并不认为我的理由就一定能站得住脚,我只是谈点看法,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我才步入文学大门,难免说得准确到位。
总之,《平凡的世界》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他表现出了一种人性的光耀、人格的伟大和积极的人生态度。
难道说,《平凡的世界》就没有不足之处吗?
有。
鲁迅说:“批评必须坏处说坏,好处说好,才于作者有益。”(见《我怎样做起小说来》)
我最近又读《平凡的世界》,读的比较慢,比较细,不经意中发现其第三十八章的一段话恐有用笔不周。这里将原著中的这段话摘录如下:
这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孩子,头脑特别聪颖,尤其有一种能闪电般穿越复杂‘方程式’网络而迅速得出结论的天赋。 在她以后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数学老师出了一道非常复杂的方程式让大家计算。当这位老师把这道题满满写了一黑板,刚把那个等号划完时,兰香就站起来说:“等于零”。辛苦地写了半天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张开嘴巴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原来是数学教师,也写过许多数学文章和数学书,深知数学的表达要求必须准确无误。当然,文学也有这个要求,只是在具体要求上有很大的区别罢了。
现拿出自己的一孔之见,供参考。
“穿越复杂‘方程式’网络而迅速得出结论”宜改为“穿越复杂‘方程’网络而迅速得解”;“一道非常复杂的方程式让大家计算”宜改为“一道非常复杂的方程让大家求解”;“把这道题满满写了一黑板,刚把那个等号划完时,兰香就站起来说:‘等于零’”宜改为“把这道题在黑板上刚一写完,兰香就站起来说,解等于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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