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多年搞民俗与民间文化出了名,一天本镇柏庄村的总支书记找到我,请我抽时间到他们村去一趟,说他们一个村在历史上曾出过七十二堂官。这倒是一个很亮眼的传统题材,眼下正搞乡镇史志史料调查,不妨认真去寻访一番。正好闲暇无事,我边相约文友驱车欣然前往。
到了村部,总支书记并没有要我们多跑路,已经把几位老者都请到村接待室,我们便很快进入话题,主要围绕“七十二堂官”展开采访。这几位老者听到这件事很灿然,都积极主动你争我抢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负责询问导入,文友负责用笔记录。四位老者都已超过八十岁,他们生活经历应该是丰富的,思维还很清晰。讲起其年少的事情都能说个明明白白。其中有一位开始切入话题就谈自己在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事情。他曾做过我方区公所的宣传干事。到新四军北撤时回到地方,后被党和政府安排进公学教书,原来他是一位老退休教师。
其他三位也谈到自己曾当过干部,一位说当过小乡理事长,一位说当过村粮委,还有一位说自己曾经是区小鬼队长 ,相当于儿童团长。接着就是那位资格最老的长者,显得很激动,并提名到姓说出几十个人的姓名,都是一些我方革命积极分子,有武工队员,有民兵骨干,还有青妇宣传员,对小地方革命斗争都作出过贡献。还讲到一些很有趣味的斗争故事,言谈中看出忘怀地骄傲。我真不想打乱他们的话头,只好耐心地等待着,因为我在等待他们讲这个柏******七十二堂官的故事。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看我们听的兴致不高,这几位老者言谈情绪也渐渐寡淡。眼看就要冷场,我才直捣黄龙地点击主题,问他们这柏庄在过去究竟有多少人当过官?这句话问得他们有点语塞,其中一位老者自圆其说:“要说大官没有听上人说过,早时我们穷水荡里哪个能到朝廷里去做大官,那是八世积德修的,我们家祖宗八代可没有那种光彩”。
我进一步刨根问底,既然没有大官,这七十二堂官的传说又是怎么来的?这一说,他们都笑起来。我们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那理事长、粮委、武工队员不都是官吗?啊,原来这些职务也都称为官。如果这些骨干都被称之为官。这样普天下就都成了官人社会了。
由此看来,老百姓眼里的官太多了,他们把势力比自己强一点的人都称之为官,也许这就是一种最低级的“势利”,难怪乡间以前就流行“芝麻绿豆官”的俗语。连芝麻绿豆都成了官,真是处处天下处处官了。
当然,关于这种“七十堂官”说法的出现,也体现了农民百姓的乐观情怀,也许普天下有这么多的官,这就是早年民俗结婚捣窗户歌谣中说的“一捣一穿,养个儿子做官”的憧憬。是啊,老百姓的心地向往也是人人都想当官的,那怕能当个芝麻绿豆官也就不错了。这就是朴实农民简单的狂想。
通过采访,通过对这个村七十二堂官传说的解密,我不禁感慨多多,为什么世世代代这个“官”却能对人们有这么大的魔力呢?为什么这个官值得那么多人贪婪地向往呢?
这里我不禁想到从远古走来的人类,除了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外,一直存在着管理和被管理、压迫和被压迫的奴仆及主仆关系。由于一种愚昧传统观念羁绊,加之一种压迫枷锁的束缚,被管理者眼里的管理者一直是神圣的。他们都会盲目地把比他们高一点的人都称之为官。官者就是上一等人也,所以也就出现柏******七十二堂官的故事。
其实,乡村的一些传统文化观念现象都能折射出一些社会哲理。我没有想到农民眼里的官品位意识是如此单薄。离开了被采访的柏******,倒给我一个明镜的启示。就是乡野老百姓眼里的蓝天是纯洁的,是广袤的,他们没有膨胀的私欲,他们心甘情愿接受那些“七十二堂官”的管理,因为这些官和他们老百姓的地位差不多,只是一些能带头干事的骨干。他们向往的也就是旧年像村里那“小粮委”一样的官,这也是能同他们打成一片的官。我在想,目前在党政界当官的要员们,如果都做柏******老百姓眼里这种“七十二堂官”就好了。这种官民关系就是一片和谐的海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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