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庄子里有戏班,一到腊月十五,十六,那些平常见惯的庄上人,一下子就站在舞台上,这个成了真龙天子,那个出家做了和尚……演员一出场,观众们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另外一个人,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新鲜感。因而忙碌了一年的乡亲们,只有到了这时候看看戏,解解闷,才是一年中最舒心的时候了。
这样的环境也影响了我们这些学生娃,特别是我班的这群小女生,在校的大部分课余时间,是像现在的“追星族”抄流行歌曲一样,起劲地抄戏词,戏本子都是用纸裁成精致的小本子,看见一段马上抄,今天抄这个本子上,明天再誊到那个本子上,宝贝似的爱不释手,这时候家有唱戏的同学就很神气,他(她)会有许多新戏词,就被大家视若明星,众星捧月似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嘴上抹蜜说好听话的,他们也就会高昂起那尊贵的头颅,按孰亲孰远地分类对待,你要是和他(她)不说话,就休想买去一个字,因为他们会对所有的“受益者”,发出警告:不准泄露秘密。
由于听的多了的缘故吧,大家学习学不会,学戏简直无师自通,只要知道第一句唱腔,下面的顺着就会了,等到放学的时候,那就成了女孩子的天下了:我们准备唱戏了,没唱之前往往要一番争吵,那些奸臣了,小丫鬟了,是都不愿扮演的,旦角,净角是抢手货,一般由我这个班长和拥有戏词多的扮演,总是唱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时才曲终人散,到家时,只好听任早已作好午饭的母亲的骂了。
星期天是我们最喜欢的演戏时间了,大人们都干活去了,家成了自由嬉戏的天地,找出父母的衣服(对我们孩子来说,就是长袍子),偷出姐姐存放的花儿,扮“小姐”“丫鬟”的就穿母亲和姐姐鲜艳的衣服,扮演男角的就穿父亲和哥哥的,花让小姐和丫鬟戴,抹点粉儿,胭脂什么的,打扮好了,我们就甩袖提袍的“咦咦呀呀”起来,偶尔也演武生的,两个男生各拿一条棍,比模照样的耍两下。这都是在演员们排练时学来的,多么快乐的星期天呀!
有天班上的一个女孩对我说:“县剧团要招人了,咱去报名试试,中了就不上学了,成了正式演员,能真真正正地穿上戏衣唱了,不中就那两角钱的报名费,只当是丢了……”
她的话让我动心了,是呀,要是真考上了,那不就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了么?那么鲜艳的曳地长裙,飘飘逸逸的犹如七仙女,花一戴粉一搽的别提有多漂亮了,我真的被她的怂恿感动了,没想到父亲的“饿死也不能做戏子”的一顿呵斥,粉碎了我的希望,夭折了我这一幻想的萌芽。
虽然我再也没机会在舞台上出现,然而那素朴的家乡小戏,毕竟给了我枯燥的少年时代一个多彩的点缀,每当回忆起这段日子,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而且丰富了我的戏剧知识,以致于在大学学《文学概论》和《古代文学》中的戏剧理论时,是那样的得心应手。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8-23 10:17:37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古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