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3.15阴天

(阿牛，作者的儿子，生于1994年3月6日。祖籍湖南长沙县，性格内向，不好哭，会吃，会睡，晚上有时有点吵事，尿特别多，叫爸爸换尿片子不赢。)

十月怀胎，孩子，你即将降临人世，你爸妈怀着十分喜悦的心情天天祈盼着，祈盼着……2月28日爸准备搭乘院里的便车去华容接外婆来长沙招呼你妈和即将出世的你，但你妈也一定坚持要腆着大肚皮与爹一同前往，爸无奈，只好作让步，唯恐我的儿经不住旅途颠簸提前出生在路上，所以，一路上你爸提心吊胆地招呼着你妈。你妈一路上兴高采烈，比同车上任何人都有精神，既没有睡意，也不感疲劳，令人们称奇。而我的儿——你也异常安静，并不象往常一样在你妈的肚子里拳打脚踢。就这样于当日下午3：30到达了华容——你外婆的家。

到家时，外婆正在后面将鸡蛋装进篓子里准备到长沙我们家来，见我和你娘回来很是诧异和兴奋。原准备第二天同车一同回长沙，但你娘及外公、外婆都觉得到长沙生毛毛不太方便，而华容外婆家人多、地熟好打招呼，所以你妈就不愿回去了，留在家里等待着孩子你的降临。

第二天爸又回长沙去了，说好3月12日左右在你妈的预产期里再来，如有变故，再打电话通知爸爸，爸爸随时可以出发。

同去长沙的有你大舅家的三哥。3月2日上午陪你三哥去下河街买磁带，下午他就回了华容。3月3日爸上了一天班。晚上约9点左右你三哥又扛着磁带来到了我家，说有一箱磁带被调了包，要找买主老板的麻烦。同时告知你爸，说你妈昨下午去了医院，后来才知道是“破了水”，而我当时以为是“见红”即“show”，一下慌了神，预计你在1~2天内即将降临人世，而在这个时候你爸爸是不能不在你妈妈身边的。当晚就收好你的各种衣物，有李家九哥送的，有谌伯伯送的和你妈妈早买好的，足足两袋。第二天上午即3月4日爸跟你三哥去处理买磁带的事，下午三哥刚好赶上车，而爸因为没带东西去不成，只好第二天再去。

3月5日一大早爸就赶早班赴往华容，一路上你爸焦急地叨念着你妈和可能已经出世了的孩子——你。当爸下午3点急切地跨进外婆家的大门，你么舅告诉我你妈已经生了，昨晚5点发作，8点生的，是个女孩。我信以为真，匆忙跑到你妈的睡房，见你妈和衣半躺在床上，见我到来时方睡眼惺忪，肚皮里仍躺着我的孩子。这时我那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来。细问别后三天的情形，才知三天前破了水，你娘去医院里看了一下，医师叫住院观察，你妈及外婆家人未引起重视，并未住院，这几天肚子痛的也不厉害。当晚在三哥家吃晚饭时，你妈腹痛渐次增加，爸以为妈即将临产。当晚窗外风急雨急，天气格外显得寒冷，你妈整晚腹痛不歇，辗转未眠，次日一大早起来，腹痛稍轻，饭后到临街发屋洗了个头，即乘“慢慢游”与爸爸一道去医院住院。在3月5日下午爸到华容后与妈在医院找到了衡阳医学院的校友、老乡，80级的李文新医师，在李医师的热情关照下于当日下午5点钟看了妇产科的刘医师，刘医师检查过后建议马上住院，并交待即日或次日上午都行。

3月6日上午交了200元钱妈住进了医院。上午在b超下清晰地显示了孩子你的身影，医师说你是个男孩，与长沙的李伯伯说的一样。爸还在屏幕上看到你可爱的小手。上午与医师纠葛，决定下午行剖腹产请你出来。李文新医师不太赞成，而你妈却是态度坚决——为了孩子，生性懦弱的你妈立时变得坚强起来，毅然选择了痛苦更大，创伤更大却对孩子是更加安全的剖腹产！孩子呀孩子，人们都知道3月6日是你值得高兴与庆贺的生日，而你更应该知道恰恰是这一天，你娘人事不省地躺在血染的手术台上，经历着有生以来的最大痛苦，在你娘痛苦的呻吟里，你“哇”的一声来到了人世——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了，与此同时人们看到了昏迷中的你娘——虽是昏迷，却同样是伟大的母亲。母亲缘何伟大，此可见端倪。而以后在你成长的岁月里还需付出你娘多少辛劳！母亲的心联系着孩子，她对你的爱将延续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下午2：00你妈被护士领着推进了手术室，你外公、外婆，还有你的两个姨妈、么舅等陆续赶到医院，静静地守候在手术室外边，静静地等候着，有时小声说几句。而此时的爸爸是最难安静的，爸多想此刻呆在你妈的身旁，迎接你的到来。但手术室不让爸爸进去，爸煞是无奈。约3：35左右你姨妈说怎没听见孩子哭声？我说这外面能听到么？你姨妈说听得到。正是此时爸似乎隐约听到两声孩子短促的啼哭，哭声低沉，不甚清楚，等在外面的人们可能都没听到。我急匆匆跑进手术室，在手术间门口探头往里瞧，一眼便瞧见孩子你正躺在另一边的小推车上，两个护士正忙着给你吸羊水、洗身子、打包，偶尔你也哭两声，但不甚宏亮不甚高吭，爸着急了，心中呼喊：儿子啊，快哭啊，乍就不哭呢？爸深怕我的儿出生时有什么不顺利，心里憋得慌，而这边你妈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几个大夫正乍乍呼呼地忙碌着，抽吸器的轰鸣声响个不停，爸看不清，爸祈祷着你们母子平安。而此刻儿倒是十分平静地来到了人世，连哭声也十分轻巧。一会儿，一个戴眼镜的麻醉医师将你抱出来递给了爸爸，爸伸出双手紧紧地而又十分小心地捧着你，脱口动情地喊一声“我的崽！”转身抱出手术室，外面你外婆、姨外婆、两个姨妈、么舅以及两个病房里的婆婆齐齐围过来看你。我抱着你轻轻地往病房走去，一行人全都跟了过来，一直跟到病房，爸将你平放在20床病床上，老人们说要侧卧，又将你侧卧过来。你仍是静静地睡着。在爸爸抱起你的一刹那起，爸就一下紧盯着你，爸说你长得太象爸爸，丑呼呼的。然而虽是丑呼呼的，因为你是爸的儿，你象的是你的丑爸爸，爸爸对你爱得更紧更深了。

我这头还惦记着手术台上的你的娘，一会儿一个护士叫住我“20床，拿10块钱来，买一块生日牌牌”，我走进护士办公室，护士拿出一块牌牌，就要往上面钉出生时刻及体重。你的出生时刻爸尚把捏得不准。在抱你回病房时在产房的婴儿称上称了一下，你连包重4000克，生日牌在手术完毕主治大夫下来告诉护士准确时刻后，护士才钉好递给爸爸，爸将此牌牌视为宝贝，亲人们及病友们互相传阅，交口称是。

安顿好你以后爸马上去到手术室，焦急地候着你娘出来。约4点多钟（4：30左右）医师出来叫进去两个人推病人。我与你姨外婆换好鞋子推车进手术间，你妈仍昏睡着，爸轻轻捧着你娘的脸：“芳芳！”爸与医师小心将你妈搬上推车，往病房走，手术室外你么舅马上协力推车，到病房后，一行人又手忙脚乱地将你娘弄上病床，掖好被子，大家方才松了一口气。

你娘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一直昏昏沉沉，有时迷迷糊糊地呻吟，面呈痛苦状。爸小心服侍着你娘，不时看看我的儿。头两天你妈麻药醒后伤口及下腹痛得厉害，第三天方才好转，上午却突发胆道蛔虫病，上腹绞痛呈阵发性，向右侧肩背部放射，恶心、呕吐，呕吐时又引发下腹及伤口剧痛，你爸真是心如刀绞。在爸爸的协助下医师很快作了有效的治疗，疼痛渐次减轻，第二天又服了“肠虫清”，到晚上就未再发作了。你妈的身体一天天恢复了，逐渐可以下床解小便了，也试着慢慢起床活动，餐餐吃的鸡蛋，吃的不多，但毕竟吃了一点儿。爸的日子也一天天宽松了。

而孩子你一经出世便十分“听话”，很少哭闹，没有几小时你就张开小口要吃了。爸马上为你配制牛奶，没想到50ml牛奶我的儿一口气“咕咙咕咙”喝个精光，爸自是乐不可支，日夜陪伴着我们的你外婆、姨外婆也非常高兴，连声夸孩子真乖。3月6日当晚你外婆家的各路人马都来医院看过了，外公也来了。2天后在病房谈起你的名字，我忽然觉得，我们一家在外婆家麻烦，给外公、外婆及一家人吃了不少亏，此种恩情总难报答，古诗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所以我提议让外公给孩子起个名字，外公未及细想，就说“有缘啦，你们到华容来是有缘，你赶来正好孩子就出世是有缘，这一切都是有缘呢，就叫有缘吧。”我马上说好，我与你妈的相识也是相当有缘的，你将来会知道你爸与你妈相识相知的全过程。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于是我马上到护士办公室借来钢笔将你的名字写在生日牌牌的盒子上，爸对护士说是外公取的名字，护士说“蛮好啊，他外公还真有点文化”。我这边给孩子你取了个小名叫阿牛。“阿牛”是爸爸的同窗学友成建钊在衡阳医学院时给爸取的绰号，而爸爸在湘潭实习时人们叫得最响、最亲切，许多一起实习的小女孩都亲切地叫你爸为“阿牛哥”，因为你爸为人忠厚、朴实、善良、善解人意、乐于助人，象一位知心的朋友，又象一位宽仁的大哥，所以赢得了人们的爱戴。毕业分配多少年后，当年的女孩子还在心中呼唤着她们的阿牛哥。爸给你取小名叫阿牛，是希望你也象爸爸一样勤勉、好学和博闻强记，更希望你通过你自己的努力赢得更多人的拥护和爱戴。爸希望在你的身上寻找爸当年的影子，爸希望在你的身上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梦想，你是爸爸生命的延伸和发展，你是爸爸永久的骄傲和自豪！给你取名阿牛，希望爸爸的那么多朋友，你的那些素不相识的叔叔、伯伯、阿姨们，也象当年叫你的爸爸一样叫你一声“阿牛”，从而由衷地奉献出他们对你的关怀和宠爱。爸希望你在爱的怀抱里茁壮成长。在你以后辉煌的岁月里，爸妈将以最慈爱的目光，凝望着你……在你小巧的脸上，你不经意地半开着一尘不染的眼睛，看着这陌生而新奇的世界，也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爸妈，这又引起了爸妈及外婆、外公等一行人的惊喜，抱着孩子亲也亲不够啊——孩子，我的崽崽！爸从你稚嫩的脸上好象看到了在爸爸的生命里从未有过的辉煌。

在医院里的日子最是漫长难耐。在术后第四天晚，你姨外婆回石杉矶去了，在7点到10点之间我们病房又来了两个病人，19床是待产生毛毛的，21床是妇科肿瘤急诊手术的，这一下我们睡的地方都没有了，只好叫外婆晚上也回家去睡，一张床你妈睡一头，我和衣半躺着带孩子你睡另一头。我和你娘觉得病房拥挤，坚决要求出院，说也怪，接连几天冷风细雨，到星期四我们要求出院时天却开始放晴了，天上多云，有时有太阳，但医师因你娘伤口尚未拆线终于没肯让我们走。天又下起雨来，我们只好耐着性子继续住下去，只等星期天拆完线后马上走人。病房人增多了，自然也热闹起来，互相讲讲话日子过得倒也快。很快到了星期天，早上外婆还是顶风冒雪赶到医院，到半上午天就开始晴了，快中午时医师来拆线，下午天完全晴了。就这样，你小姨父叫了两辆慢慢游接我们出院了。天遂人愿，孩儿你一要出院天就放晴，这岂非孩子的福气么？

第一次回外婆家，门外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全家洋溢着幸福和喜庆，我们很快安顿了下来。陆续人们来看毛毛和你娘，做爸爸的心中自然是又忙又乐。当晚约七点左右停电了，象往常一样。但这晚却不同，因为小阿牛回来了，所以过了片刻又来电了，大家齐声称奇，更有意思的是这样连续三天未曾停过一分钟电。都说孩儿你有福气呢。自你回来只晴了那一天，以后又阴阴雨雨，天气冷清，外婆家订在初八那一天办酒宴请亲朋。初八那天，天气晴朗，太阳大放光明，各路亲朋光临外婆家，外婆家又象过年一样热闹，这样一直热闹了二天才渐渐安静下来，天却一直基本晴朗。

接下来就是我们普通的生活开始了，你妈妈坐月子，爸爸换片子洗片子，一家上下从此为着小小的孩子你——小阿牛忙开了。这种日子一直要延续到你满月回长沙方才结束。这就是孩子你来到人世间的详细经过。爸记下来留给孩子你以后了解。

于1994年3月22日搁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