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儿轻轻地吹来，田地间的玉米、黄豆、瓜田、高粱，红薯，在阵阵风中摇曳。青绿的庄稼，装点着碧野蓝天的残云，避暑的农人在田地劳作一小会儿，累了，躲在田地头儿的树荫下歇凉避暑，一个孩子带领小弟弟小妹妹，在一片红薯田地里拔草，大哥哥十一二岁，小弟弟小妹妹分别是十岁和八岁，他们与其说在田地间劳作，不如说是在田地间玩耍。他们这些可爱的小鬼子撅着屁股，在太阳底下给一片绿油油的庄稼拔草，劳作的间隙里不曾忘记嬉戏，一只吱吱叫的蝈蝈，一只欢蹦乱跳的蚂蚱，引逗得他们时而捏手捏脚，时而上蹿下跳，就像是一只勤奋的小青蛙扑向害虫，捉一只欢叫的蝈蝈，捉一只欢蹦的蚂蚱，捉一只在牵牛花和野菊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在炽热的阳光下，孩子们这样的劳作，这样的欢快，仿佛忘却了疲劳，忘却了灼热的阳光，一个个汗流浃背，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大哥哥额头的汗水顺颊而下，小弟弟的汗水在他的小脸蛋上汇流出一道道汗渍，像是画家笔下随性勾勒出童子的肖像，定格在那曾经不在的秋天。

一位可爱的小女孩子，她扎着一个麻花小辫子，灼热的阳光烤红了小妹妹的脸蛋。大哥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摸一摸衣兜，掏出两元钱看一看，又装进衣兜里。这两元钱是怎么来的，时隔几十年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那两元钱当时就藏在他的衣兜里。

大哥哥看一看两元钱，装进衣兜里，舍不得花费，可是他看一看小弟弟和小妹妹红扑扑的脸蛋，看一看他们额头的汗珠，看一看他们时而劳作的天真，时而捉蝈蝈，时而捉蚂蚱，时而忙乎着捕捉七彩蝴蝶儿的情趣，他举目遥望着他们身后踏过的庄稼地，遥望着他们拔出的杂草在灼热的太阳光下渐渐地枯萎，遥望着他们捕捉来的蚂蚱和蝈蝈，被他们用一棵狗尾巴草穿成一长串儿，大哥哥憨憨地笑了，他无奈的笑声中，仿佛隐藏着一丝丝的怜悯，仿佛掩藏着一缕缕苦涩的童年。

大哥哥望着天空中悬挂的太阳，炽热的光线射疼了他的眼睛，晒黑了他黝黑的脸庞！他憨憨地抬头望一望天，望一望地，望一望小弟和小妹妹踏过的足迹，忍无可忍地又一次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那唯独的两元钱，放开清脆的嗓子对小弟和小妹说：弟弟妹妹，咱们不干活了，吃红瓤儿西瓜去！

小弟和小妹妹闻听此言，他们一个个乐开了花儿，挂满汗珠的小脸蛋上点缀着笑颜，各自提起一长串儿捉来的蚂蚱和蝈蝈，提着一长串可爱的小精灵，可爱的小宝贝儿，乐颠颠地跟随在大哥哥的身后，朝田地头儿的柏油马路上奔去。

马路旁边的不远处有一个瓜田，在瓜田的地头儿上搭着一个茅草庵，种瓜的是他们村子的田大叔，田大叔不但会喂驴，磨豆腐，而且他现在又学会改良土地，花样翻新的种庄稼了。俗话说，庄稼活不用学，别人咋着咱咋着。其实，那些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的城市人，那些听惯了靡靡之音的野鬼们，他们哪里知道，这耕田种地的庄稼活计，也需要农民走创新的路子啊！犹如现在的田大叔，他猴精猴精的，脑瓜子比成精的狐狸还要狡猾——不种高粱，不种玉米，不种红薯和黄豆，他学种花生、种稻子，种西瓜，种虎皮香瓜。田大叔喂驴喂的好，磨豆腐磨得好，现在种西瓜和虎皮香瓜，别提说他的农艺技术有多么高，种出的西瓜和虎皮香瓜有多么可口香甜——大家只要能尝上一小口，就是你们这些野鬼的福气！

大哥哥带领着小妹妹小弟弟，乐颠颠地来到田大叔的瓜田庵下，从衣兜里掏出两元钱，田大叔在卖瓜的案板上面，摆上一个大个儿头的西瓜，然后他耀武扬威地举起月牙大刀，狠狠地一刀劈下去，那一刀不亚于当年拼杀日本鬼子，只见那甘甜的红壤黑子大西瓜一开两对两半，西瓜的汁液顺着刀尖往下流淌，让小妹妹小弟弟没有吃上西瓜，首先舔舐他们干涩的嘴唇儿。田大叔切瓜，称瓜，收钱一块五，然后再把一个大西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月牙形状，红艳艳的西瓜瓤子摆满卖瓜的案板。田大叔放下切瓜的大刀，仿佛放倒了一个日本鬼子，他松一口气儿，挥一挥布满老茧的手，一声令下：孩子们，吃西瓜，尝尝大叔的大西瓜，看咋样！

小弟和小妹妹看得眼馋，看得惊呆，忘记了西瓜的甘味。大哥哥憨憨地笑着，给他们每人手里塞一块儿红艳艳的西瓜，让他们放开了肚皮儿吃。他们伸出沾满拔草时留在小手上的泥巴，小心翼翼地触摸住西瓜皮，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生怕弄脏了红艳艳的西瓜瓤子。他们先是一小口的品、尝，然后犹如风卷残云，吃得西瓜的汁液顺着下巴流淌到脖子和胸脯前，衣衫浸湿一大片。

一个大西瓜烟消云散，大哥哥望着小弟和小妹妹西瓜皮清洗过的脸蛋，胜似于大姑娘小媳妇搽脂抹粉留下的一抹痕迹。小弟和小妹妹吃过西瓜，过了一次吃西瓜的瘾，他们忘记了曾经的口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田大叔案板上摆放的虎皮香瓜，那一个大个儿头的虎皮香瓜，一面靑虎皮，一面黄虎皮，黄虎皮的一面仿佛龟裂的土地，裂开一条深深地缝隙，缝隙里仿佛即将流淌出虎皮香瓜的汁液，那飘香的虎皮瓜的味道沁人心脾。大哥哥望着小弟和小妹妹熠熠生辉的眼神，又一次把手伸进衣服兜里，触摸一下剩余的五毛钱，然后他憨憨地咧开小嘴巴喊着田大叔，让他称一称案板最上面摆放的那一个大虎皮香瓜。田大叔嘴里叼着一支自卷的烟卷儿，手脚麻利地称罢那一个虎皮香瓜，顺口说出虎皮香瓜三斤半的重量，说出虎皮香瓜五毛钱的价钱。嘿嘿，田大叔火眼金睛，他长翻山眼了，他是盯着他衣兜内的五毛钱哩？其实大家是被蒙在鼓里，你们哪里知道，田大叔那一个虎皮香瓜可以卖一块钱，现在他做赔本的生意了。田大叔只能收他五毛钱，想多要一分钱，也只能想一想，这一个大个头儿虎皮香瓜，被他这一个憨憨地小伙子五毛钱买走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田大叔收钱之后，举起切西瓜的大刀，将要重演分瓜的技艺，大哥哥忙不迭地阻拦了，他双手抱起那一个虎皮香瓜，带领着小弟和小妹妹走回了村子。

大哥哥回到村子，来到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跟前，捧着那一个虎皮香瓜，恭恭敬敬地递给老爷爷吃，当时的老爷爷逐笑颜开，他乐得合不拢嘴儿，露出满嘴的耙齿牙，乐呵呵地笑着，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缕一缕自己雪白的胡须，然后他挨个抚摸着可爱的孙子和孙女们，不知道是感动了天，或者是感动了地——他老眼昏花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

大哥哥知道，那一个熟透的虎皮香瓜，是他老爷爷这一辈子吃到的最香甜的虎皮香瓜了。因为他老人家没有牙齿，这瓜，他能咬得动。现如今，老爷爷已经过上天堂的生活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吃虎皮香瓜的往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