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夜里和一只鸟纠缠，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样的纠缠。

每天凌晨，它都准时来到我的窗前，用温柔的声音，把我唤醒。

于是，江南水乡，朦胧的黎明里，一只鸟，一个人，在悄然静聆。

我想，它是要告诉我一天之中飞去哪里，觅到了多少宝贝，有过多少惊喜。

我不懂鸟语，只能微笑着猜测，看着它沉默不语。

有人说，我前世一定修得了什么正果，换来这鸟儿不离不弃、陪伴我、守护我。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真有前世、今生和来生，如果有，我情愿相信它是我前世的情人，今生来续我们未了的情缘。

前世，或者我是一个稻草人，无垠麦田的守望者，这鸟是从我的天空中飞过的一只。

（二）

五、六岁的时候，还能常常看到雪。下雪的日子，我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抓麻雀。

哥哥把竹篮子倒扣着，用一根长长的麻线系着筷子支起篮子，篮子下面放些米，然后远远躲在隐秘处，轻轻地吹着口哨，激动地注意着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看到有饥饿的鸟下来吃米，就拉动绳子，于是鸟就会被扣住。

在寒冷和饥饿里，终会有几只鸟儿就这样被啪嗒一下扣进篮子里，成了我们玩具，最终做了哥哥和伙伴们的美餐。可是我一口也不愿吃。

（三）

长大后，我走出了故乡，离开了家。钢筋水泥里，我很少听到鸟鸣，很少看到鸟的身影。

有时候，在江南罕见的雪天，我想起小时候的雪，还有雪地里的鸟。

抵不过对鸟儿的思念，我去青海湖，到鼓浪屿，据说那里还有些一直翻飞在心灵深处的精灵。好多次，我也成了鸟，在自己的心空飞翔。

在雁荡山的深处，我和一只受伤的燕儿，默默对视了好久。用细细的棉签棒沾上水，放在它的嘴边，用创口贴包住它的左腿，然后带回了家，在林中我暂时借居的家。

直到有一次，我一松手，它就扑愣愣飞上了天……它围着我转了几圈，回到了它的家。我也离开了我的临时之家。

（四）

曾经有一个夜晚，我很想看看那只陪伴了我好几天的小鸟，是不是就是那只雁荡的燕儿。可是我终究没有这样做。

它是谁？谁是它？这不重要。

或者，这只是一只流浪的鸟，无家可归的它，看到了我种在心上的春天，于是暂时忘记了回家的路。

我知道终有一天，它眼里会有满园的春意，它会知道天下之大，无处不家。它或许还有它的朋友们，都能自由自在地在春天里飞翔，歌唱。

可是哪里有一个大森林？哪里有好多的鸟，好多你我熟识，或者叫不出名儿的小可爱？到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一个春天？

谁能告诉我答案呢？小时候，哥哥不肯告诉我，现在，也没有人能。

（五）

和小鸟对视的日子，我坚信，当那一个春天来临时，纵然我的窗前没有了它的身影，我的耳边少了呢喃。可是，我的心里一样安然。

有些天籁，只需听一次。有些身影只需安静时想起，有些东西，一直就在记忆里。

比如，那些夜晚，那只鸟，还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