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高分贝的声响和颤动将我从梦中惊醒。天还没亮,谁会玩鞭炮?该不会是卖鞭炮的那户人家出意外了吧?我心里一惊,蓦地从床上弹起来,快速冲到窗户边张望,鞭炮声停了。路灯下,一位小伙子正从散落一地纸屑的马路上离开,进了邻家的屋。
上午,听人说邻家的吴婆婆过逝了,我才想起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回想起她往日的生活,不禁一阵叹息。七八十岁的吴婆婆与同年纪的江爷爷相依相伴,老俩口靠江爷爷的微薄的退休金度日。吴婆婆很节约,明明安装了天然气,却还四处搂树叶当燃料来煮饭。每到煮饭时间,烟气就会氤氲至房外,常被过路人误认为是着火了。秋叶凋零的季节,马路边的白杨树叶就会满地坠落,吴婆婆比清洁工还勤快,随时来清扫。吴婆婆他们并非无后,而是儿孙满堂。吴婆婆的大儿子住在离她半里远的街上,也当上爷爷了,曾经还是银行主任,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可就是与老俩口不和。吴婆婆的大儿子夫妇俩常出来散步,看见吴婆婆在搂树叶,却连声招呼也没有,形同陌路。吴婆婆也不作声,故作专注的用筢子搂她的树叶。儿子儿媳无情,只有枯树叶温顺的任吴婆婆搂来搂去。儿子把儿媳养得白白胖胖的,也不用工作,可就是舍不得供养老人。吴婆婆的其余儿子和女儿生活也都富裕,却都不在身边,只是偶尔回来看看。吴婆婆个子本就不高,加上骨瘦如柴,愈发显得可怜。可是,这并不能引起儿女们的重视。
现在吴婆婆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尽头,去极乐世界享乐去了,剩下老爷爷一个人,不知今后被如何安排。不过,好在他还有退休金。
与吴婆婆共享一堵墙的林姓人家,又是另一番情形。
60多岁的曾婆婆和林爷爷都抱孙子了,还四季躬耕,种麦子,插秧子,点豆子,撒菜籽等等,随季稼穑,一茬也不错过。勤劳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怕多做,唯恐少做。我家屋后围墙外就是他们的责任田,围墙外留出40厘米宽的屋基没浇成水泥地面,曾婆婆就每逢耕种的季节掏一点,现在我家围墙基脚是泡在稻田里,如禾苗一般长势喜人,绿油油的。曾婆婆的吃苦耐劳,令人五体投地的佩服!她的两个儿子都在身边,早出晚归的打点零工,曾婆婆和林爷爷与小儿子一家人同吃住,曾婆婆自然就当起了小儿子的家。身强力壮的曾婆婆能干,却也泼辣,小儿媳妇生了孩子一年后就独自去工作了,常年不在家,曾婆婆就经常与大媳妇争吵。按理说,曾婆婆丰衣足食的,也受小儿子照顾,曾婆婆的大儿媳罗姐在外为人处事那是没话说,为人爽快、耿直,那还能有吵的么?可家务事就是清官也难断啊!
我清楚的记得前年除夕夜,曾婆婆嚎啕大哭的声音惊动四邻纷纷从窗户上探出头来。原来,她与罗姐打架了,曾婆婆一边哭一边打电话叫村上的干部来解决。她说过年了,罗姐只给她50元钱,与罗姐争辩时,大块头的罗姐出手扇了她一耳光,于是你来我往的拳头相交,直到曾婆婆跑出来才停。老实巴交的林爷爷和他的儿子们站在马路边都不作声,或许大儿子不知该支持哪一方,支持这方就意味着背叛另一方,谁更重要他没个定夺。小儿子见当哥的不去劝,他也木讷的望着,况且平日里他是受了益的。反正听她们吵闹是习以为常了,只要没提刀摔碗砸家具的,就任她们婆媳吵。林家的人不去劝,旁人更是不便插手,何况大势已去,只听见罗姐大声的嚷:“是嘛,喊大家来评评理,平日里你总是给小兄弟干活、带孩子,我的儿子就是我一个人拉扯大的,庄稼也是我一个人做,过年秤了粮食给你们就够了,还嫌钱少?那从明天起,你给我干活,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这叫什么事啊,大过年的,就为过年钱大动干戈。家丑不可外扬,有事还是开家庭会议为妥。最后是干部来了,平息了一场婆媳年夜战,但婆媳之间的芥蒂却无法消停。曾婆婆与儿子儿媳们的关系如一碗水,难端平。
与我家隔一条马路的斜对面,长期坐着一位白胡子老人,大家都叫他霍师傅,因为他原来是修车补胎的。可在几年前霍师傅偏瘫了,左下肢僵硬,行动不便。两个儿子都四十多岁了,女儿早已出嫁。大小儿子原来都陪俩老住同一屋檐下,在霍师傅偏瘫后,大儿子携妻子去外省打工了,剩下孩子还得老母亲照顾,只在逢年过节回来。自大儿子把孩子也接去外省上学后,过年也不回来了,渺无音讯。霍师傅的小儿媳妇要照顾老人,可是在外跑车的小儿子却把她离了,换了一位“小姐”回来。老俩口干脆把他们分开,各吃各。霍师娘除了做田地之外,还卖点茶水,清贫度日,还好有她的小女儿隔三岔五的回来探望她们,帮她洗衣干活。霍师娘每天请人把霍师傅背出来,于是霍师傅就每天坐在铺子上,有顾客就与顾客聊聊天,没顾客就眼巴巴的望望马路这头,望望那头,不知是在翘望大儿子回来还是在羡慕走来走去的行人的自由。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在尘灰的浸泡中愈发的苍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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