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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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祥和润土不是有关系的人，但他们的命运却有几分相似，在人生中他们都一样辛苦而麻木，润土是身体辛苦，心麻木，润祥则是身体麻木，心辛苦。­

润祥和我同村，年龄比我长三岁，属猴的，他本人和猴也很相似，在我们的童年，他是一个快乐的人，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有几次我看到他站在操场上那个土台子上高声地念着检讨，我记得我们那个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慎重地告戒我们，要好好读书，回答问题要准确，千万不要学五年级那个润祥，老师问他七大洲，四大洋是哪些，他竟然脱口而出；亚洲，非洲，广州，郑州。。。。。。四大洋只有一个太平洋在地球上，其余的都跑到中国的地图上去了，也因此润祥成了全校同学心中的风云人物。­

当时润祥的家景还可以，哥哥是村里的会计，父亲还会点小手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润祥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他的哥哥因病死了，仅仅半个月他的父亲也去逝了，一个完美的家庭一下子倒了两根柱子，他的姐姐顶不住了，便托人说亲赶紧嫁了，于是润祥一下就成了润土，从此不见了他那玩猴般的身影。­

我上初中的时候，南方开始了改革开放，那个润祥便背着行囊南下打工去了，从此我们的环境中少了一个玩伴，许多老人曾预言，这个润祥将来一定有出息。­

润祥一出去便没有了音讯，谁也不知他在哪个角落，惟一帮他看家的他那个母亲也死了，他母亲死时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当邻居那个大爷颤颤地来向队长报信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悲凉，他说，你们去看看嘛，都臭了，脚指都被耗子啃光了，我的鼻子本来就不好，我都闻到了那种臭味，不知死了多久啊。队长组织人埋葬了润祥的母亲，过了几年他那房子因无人排水照料，在一个风雨之夜轰然倒塌，从此这里便无人家。­

岁月最容易让人淡忘，人们骂润祥不孝的那几年过去了，人们好象便忘记了这一家人曾存在过，都以为润祥在外面死了，都不再关注，都忙着关注自己眼前的生活了。­

重新提到润祥这个名字是九七年我回家结婚的那一个晚上，那天晚上天上有很多星星，月亮不是很圆，我因为家里客人太多无法安排睡处，我就叫新娘子和她那个送亲的婶婶一起睡，我来到院中躺在凉板席上纳凉，我们的院子是个四合院有七八户人家，和阔别多年的邻居同处院中自然而然说起了润祥，他们说润祥如今发了，当上了老板，还包了一个二奶，只是太没良心了，母亲死了也不回来，还算什么人？于是我隐约知道了润祥发了的消息。­

2000年我到惠洲打工，在陈江那个小站上等车，看见一个人很象润祥，看他的装扮不象一个老板，于是我不敢相认，倒是他来到我面前，试探地问，你是飞越吧？我才确定他是润祥。他带我来到他租住的那间潮湿的小屋，屋里堆满了拣来的废品，一张小桌，一张小床，床上有床很脏的蚊帐，蚊帐的开口处到处是香烟烧的小洞，我说烧些小洞干嘛？不如床上放一个小碗，这样可以装烟灰啊。润祥十分热情，他出去买了几瓶啤酒，买了一大包卤菜，他说等会她要来洗衣服，我说，是你老婆吧？他说不是的，但她固定每月来几次，我每月给她一千块钱，我恍然，原来他果然包了一个二奶。­

喝酒之间我问他，你母亲死了，你家房子也没有了，你怎么不回去呢？村里人都以为你死了，原来你在这里。润祥苦笑了一下，那笑牵动他脸上的皱纹，我突然发现他很老了，我说，你三十二了吧？怎么看你这么秃废啊，回去吧。润祥又苦笑了一下，喝了酒的脸上有了一丝色彩，他敬了我一下，告诉了我他这几年的经历，并要我回去以后不要说见过他，就当他已不存在，我答应了他，并为他的遭遇悲哀。原来润祥来惠洲的时候受尽了苦头，后来又和社会上的人瞎混，又因为行为不检点，得了一身的性病，而他为治病也耗尽了青春，现在他在工地做小工，还要包一个‘二奶’够累的。­

那年我回到老家，我没有遵守我的承诺，我向村里人讲了我在惠洲遇到润祥的事，并说润祥不是一个老板，并且日子过得很糟，但他们不信，他们说我造谣，在他们心中润祥是有出息的，他们怎能轻信我的谣言呢，哎，人性的悲哀啊。­

最近听到一个消息，说润祥回家了，带了一个年轻的老婆，那个老婆很漂亮，润祥除了比较老以外，好象很有钱的样子，人们看他有钱是看他抽烟来推想的，他们说润祥抽的是红狼，当天润祥给他父母和哥烧完香就走了，他们说他很忙，要到重庆去坐飞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