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历史感的事物如同北京的胡同一样都令人怀念,但它的消亡也存在着必然性。
1982年的北京,有人开始在一条长不过500米、宽仅8米的小街南口拉着三轮车卖蔬菜瓜果。
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被经济学家誉为“用改革开放的剪刀裁剪出来的20世纪清明上河图”的国际马路市场。
有关秀水的故事太多、太多……关于练摊、关于发家,关于那些风云人物……就连秀水收包装箱的老太太都可以独立成章。
就说说我认识的、我知道的小人物吧……
黑丫儿
结婚前“娘家”离秀水不远,家在城里,秀水在城外。
这个概念现在听来有些模糊,这么说吧,小时候爱吃“酸枣面儿”,这种廉价的糙吃食只有出城去买(这也叫城乡差别吧)。五分钱买一大块,一个礼拜都是快乐的,那时的小孩特容易满足,尽管没有麦当劳、肯德基……
出城往南,走几步就到“雅宝路”,这里有座木桥,护城河水潺潺的在桥下流淌。过了桥往东就是日坛公园、使馆区……那时,常到这儿玩,总感觉到了这儿就像出了国,各种风格的驻华使馆,彰显着异国情调,这里绿树葱葱、安逸恬静……它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一个叫“秀水”的市场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前两天接到一个电话,带着外国腔的普通话,咬文嚼字的:
“月先生吗?我刚从美国回来,想请您吃个便饭,晚七点在昆仑”
哪位啊?这么娇滴滴的女士?没这艳福啊……
犹豫间,对方自报家门:“我是老同学——黑丫儿”
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一礼拜不带洗脸的脏丫头把我带到儿时的年代……
黑丫儿比我大三岁,小学六年级我们同班(蹲班蹲到一起的)。
印象最深的是,小学上一年级的时候,算加减法,黑丫儿掰着手指头嘴里磨叨,怎么也算不清楚 ,她妈把她袜子扒了……我们在一边那个乐……
中学没上,黑丫儿就到街道工厂上班了……
八十年代初,随一个美国团到秀水购物。
大老远看到一位摊主和一大鼻子抓挠起来了,一嘴的英格丽士不知吵吵什么?
摊主从大鼻子的马桶包里往出拿衣服,老外死活不让,听那话茬儿,好像老外多拿衣服了……
走近一看——哎幺!这不是黑丫儿吗?一嘴的大英哪儿攒的啊?
为了息事宁人,找来翻译,嘚吧了几句,拿出多余的衣服,就告诉黑丫儿人家数错了,不是故意的……
“上姑奶奶这儿找便宜,真是瞎了眼了……”黑丫儿一嘴的不依不饶……
给黑丫儿递上一支烟,这才认出我:“哎幺!这不是老月吗?……得!冲您……”
那天中午,黑丫儿让伙计盯着摊,我们在外面吃了顿饭……
黑丫儿口高,偏要吃西餐,我说:“咱就炸酱面吧,忘了你小时候窝头就咸菜啦?”
要说黑丫儿,算是秀水的先驱者了,是她第一个把家里的铺板支在秀水,从卖西瓜开始,第一笔收入是一美金,那也是给国家创汇啊……
接着卖遮阳帽、丝巾、围脖、假名牌……
后来搭了棚子办了照,算是正儿八经的个体经营户了。
在这““用改革开放的剪刀裁剪出来的20世纪清明上河图”上,黑丫儿的摊位主打丝绸、睡衣,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九十年代中,女儿留学澳大利亚,毕业后辗转来到美国发展。
再后来,黑丫儿两口子投奔女儿,办了绿卡……
那天在昆仑饭店,吃的什么忘了,只记得结账的时候,黑丫刷的卡,我在一边笑着说:“刷卡好,免得数不清楚扒袜子……”
黑丫儿抡起小拳头照我胸口就是一拳……
-全文完-
▷ 进入转日莲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