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大兴安岭】天风
“喂!是傅总经理吗?”
“是,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林业局局长办公室。请你马上来开追悼会!”
又是哪位当官的死了?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得的病?我怎么一点不知道。真不该昨晚出车拉黑材,虽说这几车能得几万元,却有可能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唉!过失,又是一个不该发生的过失!更不知道昨晚那个拦车的小伙子咋样?!没办法,谁让他工作太较真儿呢,反正车牌照摘去了,又没有别人在场,没人知道偷拉黑材的是我。
都九点多了,怎么没有儿子的电话?每天下夜班的时间,他都要打个电话,问家里有什么吃的,有时还能买回点菜。唉!这个孩子,小时后就是犟: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去车到学校接他,他就是不肯坐车,一定要一步步向家走,为防他走累时后悔,就叫司机开着车在他的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可他连头都不回,炎炎烈日下,即便出了一身汗,他都不回头,只是把衣服脱下来、穿着背心,与同学们一起向家里走。当时想他可能是刚上学,走着回家是凭借一股兴奋劲,时间长了,这么远的路他就会不愿意走了。便天天开车跟着他上下学,头几天去接他的时候,他还没说什么,只是每次看到车后他就用眼睛瞪车一下,什么也不说,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到家后放下书包也不说话就吃饭。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当他走出校门看到车仍像每天一样在校门前等他,他的脸红红的,上齿咬着下嘴唇向车走来。我看到他的这种情形,暗自一笑,心想:经不住累了吧?是不是还得坐车?这回你也该知道什么叫享受了吧!然而,却不然,这个犟小子在走近车旁时,狠狠地把书包砸在车门上,哭着一起跑回了离学校将尽三里地的家,到家后大闹着说再去车接他或跟着他,他就不上学,情愿每天用自己的力量完成自己的事。这不,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叫他复习一年再考,他非要上班。我只好在局里给他安排好工作,叫他去局里上班,这个犟小子偏不,非要凭自己的能力考个整天晚上在山中看护林木的合同工。唉!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但愿会有一天他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情的。
“总经理,你说昨晚那个护林小子能怎么样?”
司机凑到身边,小声而诡秘地问了一声。
他干笑了笑,眼睛不自觉地盯着远方,脑海里出现了昨晚的情景:
当汽车装满十多立方米樟松下了盘山路,走进两边是乱葬岗子的龙头山时,由于路况不好,司机不得不亮起了两个小灯慢慢地向前走,当车刚向前走没到五十米,就被一个戴着红臂章、捂着大口罩、穿着厚厚的皮袄、头戴貉壳帽子的护林员摇着蒙了红绸的手电拦住,并喊着听不太清楚的话。没听清他喊的是什么、看他的手势也知道,他是让车靠边停下接受检查。
司机侧过头问:“怎么办,经理?”
“车牌照不是摘下去了吗?”
“摘去了。”
“那好。硬闯!我不信他不怕死,会站在那不动。”
“即便我们的车闯过了他的这道关卡,他手里的对讲机可不是吃醋的,下一道关卡我们是一定过不去的,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拦着我们。”
“猛点,掌握好分寸,用车尾扫飞他手里的对讲机。”
刚减慢速度的车疯了似地向拦阻的护林员撞去,小伙子机灵地向路边闪躲,可是,他没想到,当车头刚过他的身旁,司机眼睛盯着后视镜,迅速地向外一打方向盘再立即向回搂舵,车尾就像虎尾一样重重地打在了拦车的护林员身上。拦车的护林员幼小的身体怎经得住这下山车的迅猛,身体横着向路边墓地的碑石飞去,汽车乘机一溜烟跑远了。
“铃铃,铃铃铃……”
电话铃声惊动了傅总经理的回忆。
“喂,哪里?”
“是傅总经理吗?我是……”
“噢!是局长办公室吧!我马上就去开会。不知是哪位领导过世了?”
“不。傅总经理,不是哪位领导。是一个刚考上不到半年的护林合同工……”
“护林员呀?!那我就派秘书去吧,我这里很忙……”
“不行啊,傅总。局长的意思是必须各公司的法人参加。你不仅是总经理,而且还是……”
“而且我还是法人!对吧?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犯得上这么劳师动众,真是小题大做!”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可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保护林木而被偷拉黑材的汽车的车尾扫死的!并且是……”
“别说了、别说了!我马上就去。”
“是的,你必须来!并且要通知你的妻子,让她和你一起到局里来。”
“通知内人?我看就不必了吧?!”
“不行,必须一起来!因为死者是你的儿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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