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等着看下半夜直播世界杯的球赛,昨天午夜,我在我家后面的湖心公园水岸边的路灯下,彳亍地散着步,不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漫游着的我,却极其意外地邂逅了差不多有二十二三年没见了的电大同学 —— 这概率同中了大乐透头彩的机会也差不了多少,唉,我真该去买彩票啊。
老同学意外相见,自然是相谈甚欢。无意间,我同他说起了一个早已经去世了的叫苏春的我们共同的朋友,苏春是和我这位同学从小一块玩大的死党,特喜欢车,我说他车开得如何如何的好,要是活到现在,看到有这么多种类的车,一定巨高兴!这时,他突然说他前几天遇到鬼了。他说十多年前,苏春曾给他讲过一个鬼故事,说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当时说:“苏春,你就别在这儿和我瞎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相不信有鬼这回事儿的,别闲着没事编鬼话骗我,我可没工夫和你逗咳嗽!”苏春说:“都是发小老朋友了,我怎么会闲着没事骗你?我骗你干嘛?我吃饱了撑的啊?我说的是真的,是我自己经历的” 。
苏春说:你也知道,二十多年前,我曾在双台子一带开出租车拉活挣钱。那时,盘锦市还没挂牌成立,双台子区还叫盘山县,兴隆台也还不是盘锦市政府所在地,我开的所谓出租车其实就是一老式北京吉普;那时五十元面值的大钞出来没多久,而拉一个从双台子到兴隆台的活儿是三十元钱,爆赚!一天晚上,我在盘锦火车站前的红旗剧场外的小广场上“趴活儿”,半夜十二点左右,来了一个年轻的红衣女人,要去兴隆台。那时的兴隆台区还没开发,很像是农村,有很多被杖子和篱笆墙阻隔的小平房大杂院。我的吉普车七拐八拐,转了好大一阵子,终于,那女子指着一院门说,到了。下车前,她给了我五十元钱,我找了她二十元,那女子接过钱,一回身,就走进了院门,飘一般地走向了院子里黑着灯的白房子,一伸手,拉开门就进去了。
我当时还纳闷,这都下半夜了,那家人家怎么都睡觉不锁门?后来,我看天已经下雨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了,于是就开车回了家。在家中的灯下我发现,那红衣女子给我的钱,居然是一张冥币,也就是在清明时节生者祭奠死人时,烧纸用的钱!我诧异万分,但当时也没多想别的,就以为是自己遇到了女骗子。要知道,那时的三十元钱可不是个小钱,一个大国营企业的学徒工那时一个月的工资才十八元。我当时就决定,明天一定要去兴隆台找那女骗子,好好说道说道。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开车去了兴隆台,在那儿转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小院,我把吉普车停在了胡同口转角处,自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院子,去敲那白房子的门,敲了好半晌,一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终于把门给打开了。我问她这院子里有没有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我拿出了那张冥币,向老太太诉说昨晚之事。老太太说,是有一个年轻的、穿红衣服的女子住在这里,那是她的女儿。不过,她一年前被吉普车给撞死了,那肇事的司机作孽后逃逸了,至今都还没有找到。老太太还说,昨天正是她女儿的忌日,她半夜还给女儿上香烧纸了呢。
老太太说着,一脸困惑地望着我,将信将疑地把我带进了屋子里,只见台案上香烟缭绕,后面是那女子的大照片,相框前放着我昨夜找给那女子的二十元散钱。
我当时吓得惊恐万状,飞奔出门,逃一般地驾车离去,在路上,车轮似乎碾压了什么,但我当时只想逃命,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就在苏春给我讲完这个鬼故事没几天,我就得到了他去世的通知,是被自己的车压死的 —— 据说,当时车出毛病了,他刹住了车,自己钻到车下面去查看,没想到,这时,车滑动了,压碎了他的脑袋。
在葬礼上,我看到了摆在灵堂上的他的遗像,照片大大的,周围缠着黑纱。我走上前,准备给遗像鞠躬,可就在这时,那张遗像上的苏春,似乎对我眨了一下眼,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那遗像下放着二十元散钱。当时,我惊得魂飞魄散,立即离开了葬礼,跑回了家,腿都软了,一直瘫在床上,连第三天在火葬场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我都没敢去参加。
我的电大同学说到这儿,蓦然停住了。
我说:“你不是说,你几天前遇到鬼了吗?怎么改讲鬼故事了?”
他说:“是啊,我几天前是遇到鬼了,我遇到了苏春。他在我身后拍着我的肩膀说:“老朋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们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可你连哥们的遗体告别仪式都不参加,哥们特寒心!哎,你还记得当年我给你讲的那个鬼故事吗?那女的现在是我媳妇,我那老丈母娘也在我这儿,我们打麻将老是三缺一,我特别的想你!”
他说完后,用怪异的眼光望着惊魂未定的我,说:“一起去好吗?我不习惯和老太太一起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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